常逻辑想,太后眼中他已经与世长辞。倘若太后眼中他还活着,又怎没听到朝廷要逮他的任何消息?
估摸是皇家丑闻,不得外传。
他长叹息着,默默将笔头咬在口中,抬头呆呆的看着天面。少倾,冷目一凝,在白纸上落下笔墨。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五日后大功告成,墨迹未干,晾在了矮桌底下,打算翌日溜下山去换钱,好回娘家。哪知人衰,回房时被练武的小师弟反棍误袭了脑袋,晕过去便进入了梦游。这一睡,又是三年。
丁鹭说郁泱那晚喝得酩酊大醉、人畜不分,现在看来,应是如此。倘若知道郁泱的心意如此,当初便不画《谪仙图》了。忍一时嘴馋,换一世安逸。
郁泱声音中的怨气拔高了八度,比安逸骂他“阳丨痿”还来得厉害,咬牙道:“你见色起意,班氏不从,你便杀了她。”
安逸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清清楚楚道:“我没有杀她。第一,鳞漆不是我描上去的;其次,我不知班小姐会吃;第三,人人皆知我怜香惜玉;第四,画从作成到班小姐中毒,这段时间内碰过画的人岂止一二,陛下不该都过一遍吗?”
未等郁泱反驳,丁鹭当即问柳姑:“你看画上的唇墨,是否跟送到你们府上时的一模一样?”然后转向差役,“把当时见过画的人传来。漆是漆,墨是墨,有本质的区别。”
差役看了一眼陈酉,陈酉默不作声地细细示意了一个眼神,差役领会后便去传人。
郁泱当即扭头定了陈酉一眼,陈酉忙调头唤丫头沏茶。
柳姑将画细细看了,摇头道:“我不太记得了,当时只叹画绝,没注意这些。即便注意,这么多年也模糊了。”
见过画的人无一敢下定论,只切切诺诺的回答了些可有可无的话。
班夫人站出来道:“我记得,画上的唇墨十分鲜亮,也比现在的厚。”
丁鹭怀疑道:“你老人家记性真好。”
班夫人脸上泪痕不减,捂着心口讨问丁鹭:“何苦不信我?姝儿是我心尖上的肉,她去了,我成日盯着画想她,过往的一件件一桩桩都历历在目,始终不曾淡忘。你凭什么质疑我,你死过女儿吗?!”最后一句竭嘶底里,充满了怨愤。
安逸握住丁鹭手腕,朝他摇了摇头。
班氏不像在撒谎,完全是以一个母亲的职责在陈述一个事实。安逸只能希望她是看花眼了。
许沿掐准时机道:“意思就是说,画在送出修云寺前便被描了毒了?”
丁鹭甩开安逸的手,严厉地责问班氏道:“丧女之痛我可以理解,但莫要以你的悲痛混淆了事实,把遐想当成了证据!”
许沿挑了挑眉,阴森道:“丁先生,你是在威胁证人吗?”
安逸再次将丁鹭揽到身后。
郁泱道:“安逸,朕给你一个反证的机会。你看修云寺众多和尚当中,谁跟你有仇,从而趁你不在的时候描毒嫁祸于你?”
许沿故意回避安逸的眼睛,虽说是回避,却也十分怡然,有意无意道:“除了安逸跟那个傅讥,修云寺还有哪个和尚见过班姝?”
陈酉则是刻意避开郁泱,道:“这是什么逻辑?你的意思是还得先知道班姝会吃毒,才会在画上预备鳞漆?班姝的奶娘都不知道她有这个癖好,几个和尚能知道?”
许沿幽幽一笑,略显邪气,不做反驳。
安逸低头冷笑了起来,声音中带有几许苦涩。从醒来到现在,心里的愿景像一颗宝石,从晶莹绚烂变得黯淡无光,从黯淡无光变得支离破碎,最后碎成了冰渣。
郁泱要治他,是仇恨;要他指证同门,是卑鄙无耻。
先不说他不做小人,就算他想指证,寺里的那些和尚除了傅讥跟方丈,其他人他一个不识。
他应答不上,第一个自辩被驳了回去,竟不是败于证据,而是败于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
他咽下一口闷气道:“就算是我描的毒,也跟班小姐误食是两回事。画作成后我睡了三年,班姝丧命于画成时两月之后,岂是我叫她吃的?”
许沿:“你可有进过班姝的闺房?”
“有。”
他的确有进过,是在第二次去班府的时候。一来受班夫人之托送去福挂,二来顺便以“六宫之主”的身份压压班姝那个想平分雨露的丫头片子。花言巧语进了班姝的闺房,威胁她“将就”自己,结果便被轰了出去。
许沿本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他明白郁泱的意向,但也不敢肆意妄为。郁泱的动作并不公正,他若遵循,多行不义,一朝失足就会是下一个孟鸢。僚机难做,不如让别人来开这个口。
新上任的王知府是个识趣却不懂趣的人,妄想在郁泱面前大展身手以好加官进爵,站出来道:“久闻安逸察女人无微不至,许大人和陛下能从四美图中能查知班姝有晕墨的癖好,何况你是见到了班姝活生生的一个人。”
安逸不客气道:“那是许大人和陛下的本事,我哪能相提并论。也真是厉害,还能察出班姝晕墨来敷脸,我佩服。”
许沿声明道:“陛下与我只是查出班姝有晕墨的癖好,进而提出假设。证明她确实有取用的,是孟鸢查其描妆物件得出的结论以及武粼儿的口证。”
王知府随和道:“你既然进了班姝的闺房,自然见到她用来描妆的物件,凭你对文房四宝的熟悉,必然察觉到一些描妆的笔尖上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