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焦……”莫焦焦伸出双手,一边一根白嫩的指头,抵在两鬓处揉了揉,软绵绵道:“让焦焦想一想。”
独孤九微微颔首,也不打扰他。
小孩苦思冥想了半天,放下手指,迟疑道:“那天,骗子说谷主是假的,说谷主和长老讨厌焦焦,焦焦是怪物,然后我就生气了,天火就醒了,把独孤九偷到这里来,这个算不算?”
“椒椒从中学到了什么?”独孤九依旧缓声问。
“学……学会相信自己。”小孩眼睛弯了起来,眸中却又水光闪烁,软腻道:“要相信焦焦是隐神谷的宝贝,不是怪物。妖怪没有打我,焦焦不能讨厌他们,要帮很多很多妖怪醒过来。”
“嗯,还有吗?”独孤九从容不迫,极为冷静。
“没有了。”小孩怯怯地回答,又继续托着腮看风景。
独孤九阖上眼,气息平稳,肃穆道:“椒椒适才说,想出去看看?现在不想了吗?”
“我……”小孩渴望地看着外面秀美的风景,可怜巴巴道:“焦焦想出去,可是……可是不能去的,雪孩才可以到处走,雪娃不行的。”
“缘何不可?”独孤九声线冷沉,反问道:“椒椒,谁是真正的神图子?或者以梦境为例,谁是可使映雪村重获新生的雪娃?”
“是……是焦焦。”莫焦焦糯糯地回答,又犹豫地摇头,“可是雪孩是替身,就和云糕一样,那个槐墨告诉我的,云糕已经很辛苦了,焦焦要是任性,云糕就要受委屈了。”
“所以,”独孤九薄唇微启,一字一句沉声道:“云糕为你替身,椒椒便要将属于你的宠爱、荣耀、自由,甚至是名姓,拱手相让?”
莫焦焦闻言害怕地低下脑袋,眼眶瞬间红了,“焦焦不知道……”
独孤九拧眉沉默,却始终克制着不去安慰小孩,只肃然追问道:“椒椒在林中被树妖欺辱时,分明可放出法术自救,为何不反抗?槐墨不愿医治你,椒椒明知他欺你太甚,为何坐以待毙?”
“他们说……说焦焦是灾难,焦焦会害了他们……就像害谷主和长老……”小孩抿了抿唇,垂着脑袋,揪着袖子偷偷擦了擦眼睛。
“所以便彻底放弃了吗?”独孤九缓缓开口。
莫焦焦不敢点头亦不敢摇头,只好乖乖坐着不说话。
独孤九松开紧攥着的拳头,许久方哑声道:
“椒椒,稚童哭闹撒娇,渴求族人喜爱,妖族向往自由,追求力量与独立,甚至于大陆万物生而俱有的求生欲,无论是奋起反抗,还是同他人呼救,皆为本能,没有该与不该之分。”
“莫焦焦,世间唯尔一人担得起神图子之称,云糕确实为你替身,但你同样替他承担了性命之危,背负了本不应背负的责任。隐神谷一族因神图子而腹背受敌,然而你同样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你不曾有愧于任何人。”
“若你连最基本的求生之欲、最基础的守护自己拥有之物的本能都失去……你该如何活下去?”
妖族替身、迷幻梦境,无论哪一个,对于隐神谷与崇容剑尊而言,皆不足为惧。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剥夺了小孩所有的勇气、信念与力量。
他们比谁都清楚妖族的弱点,一击即中。
威严肃穆的话语随着寂静的春光缓缓沉淀,却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已然麻木的神魂。
小孩呆呆地低着头,半晌终于抬头张着嘴嚎哭了起来。
他哭得极为伤心,柔软的手背不断擦拭着滚落的泪珠,边擦又边哽咽着哭诉:
“焦……焦焦……也……不知道……没……谷主……没教……没教过焦焦……”
小孩说着又委屈又生气,竟握着小拳头锤了两下自己的肚子,气急地哭道:
“你还……骂……骂焦焦……焦焦……没……没学过……还骂焦焦!”
哭到最后,莫焦焦显然语无伦次了,整个人趴到膝盖上蜷缩着,呜呜直哭。
独孤九被小孩哭得长眉皱紧,见小樱桃椒气到连自己肚子都敢打,无奈地闭了闭眼。
男人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前走去,抬手触碰到燃烧着的天火,眨眼间消失在熊熊火焰之中。
下一瞬,小孩面前闪现出一道挺拔高大的墨色身影。
男人蹲下身托着莫焦焦腋下,动作轻柔地将小了许多倍的小孩抱了起来,熟练地裹进怀里。
大手先是解开小孩的衣扣,贴上软绵绵的肚子,轻轻揉了揉,放出元力检查了一遍,确认未曾受伤后又收回来,挪到小孩稚弱的脊背上,稳稳地拍抚。
“莫哭了,是本座的错,忘记椒椒仅有三岁。本座并未责备椒椒,亦不是椒椒的错。只是想借机唤醒椒椒,仅此而已。”
莫焦焦显然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见抱着自己的男人面容肃穆俊美,看着意外地眼熟,又自称“本座”,顿时更委屈了,“哇”的一声扑上去咬住了男人的下巴,使劲用力。
然而他本就只有三岁大,对方又是以神魂体态暂时从丹田中出来,浑身可谓无坚不摧。小孩生气地咬了半天,愣是连个牙印都没咬出来,反倒将人下巴含得湿乎乎的。
独孤九垂眸看着小孩放弃了“咬人”大法,更伤心地埋到自己颈间大哭,心中不免生出更多悔意与怜惜,只好冷着脸抱着团子进屋,随手关上门。
三岁稚童哭起来,凄惨程度比十岁的可只多不少。
于是,憋了许久、终于能出来放风的别鹤剑同情地看了一会儿,嘀咕道: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