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去观望两次。春试结束,我只是默默回转, 也不想去打扰仲满。
这九天, 想必对他来说极其漫长难熬, 他一定筋疲力尽了。
我亦甚感劳倦,进了府门便只想回寝房睡上一觉, 而胡乱一梦,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辰光大好, 隔着几层帘幕都觉很亮。
“霜黎, 饿死了……我要吃……”
我睡得浑身松软,虽一时坐不起来, 也不忘了要吃的, 只便揉着眼睛翻滚到塌边,伸手去撩帷帐。
“你要吃什么?”
我这里手还没抓实, 只碰到个帷帐边儿,耳边猛听一句,却惊得我立刻就弹坐起来——透过帐子一看,果是仲满立在下头。
“你这早晚来做什么?连着九天不累吗?”
我说着便朝他扑过去, 他亦张开手臂接我入怀。我是又惊又忧, 他却只是含笑,精神更是饱满。
“我还好,我看是你比较累。霜黎都告诉我了。”
原是两心相系, 此时闻言尽意,并不用絮烦。稍待对坐共食,不过还是问起他应试的光景。
“三场都还顺利,只是并不知自己的高低,亦甚觉同科考生中英才济济。”他略低着目光,语态中透着十足恳切。
我心知他素来谦虚,也不会说谎,只便安慰他:“你已尽力,余事有我。”
“玉羊,放榜便在五日之后,不会太久了,我必与你共同进退。”我紧握我手,仍是那般沉稳态度。
我对他笑笑,不想再加重他的负担,便另寻话题鼓励他,道:“春试只是礼部省试,其后还有吏部的关试,就是我之前提过的‘身、言、书、判’四样,你可别就此闲了不读书,白等着放榜!”
“哈哈哈……”他朗声笑开,自应会意,却转又挺直腰板,露出一派骄傲神情,挥手道:“无事无事,关试怕什么?有一位叫独孤玉羊的名士曾经说过,我仲满体貌丰伟,那司考官一定一眼相中,将我列在首等,其余也不用判了,必中在甲科!”
“好啊!你敢取笑我!”听他这话竟反是编排起我来了,我不免羞急,与他闹起来。
这一时,百种忧虑千般愁闷都抛诸脑后,唯闻满室欢声笑语。
……
“县主,宫里遣人传话,说陛下要县主即刻回宫。”
午后,前脚才刚送走仲满,后脚便听霜黎急急来报,我原还想陪仲满等到放榜,如今却是不可能了。我自有了外宅以来,出宫入宫都很自由,前次虽也被传唤了一回,却到底不比这次。我猜,此一去,怕是真要在宫中“待嫁”而不得出来了。
果然,只一抵达禁内,便被叫去了紫宸殿,而父皇开言一席话亦不出所料。他说,太子及冠礼定在三月十二,同时会颁布册妃诏书,婚礼则在一月后,要我收敛玩心,留在宫中学习典仪。
“父皇就这么想把玉羊嫁出去吗?”我端坐在父皇面前,再提不起往日陪侍时的那般兴情,只低声问道。
“怎么能说是嫁出去呢?分明是嫁进来啊!太子是我的儿子,你也将会是我李家的人。”父皇待我仍是和蔼,语气颇是期盼,“我同你说过,你小时候我便想要你做我李家的女儿,而我替你父母抚养你一场,自该为你找个好人家。这普天之下,难道还有比太子更合适的人选吗?太子虽还年轻,却很敦厚善良,他会待你好的。”
我轻叹了一声,再无可说。
“好了,还有些时日,不必过于担心,你一定能胜任的。”父皇又勉励一句,目光殷切,面上更添喜色,略时不要我走,却又问起些闲话来,道:“今日若不叫你进宫,你却在外头玩些什么?成日出去,只怕整座长安城都要被你玩腻了吧!”
忽然,我倒受了些启发,何不就此透露些口风,探探父皇的意思?便道:“近日长安城最大的事就是春闱了!玉羊曾在太学结交过几个挚友,听说他们都去应试了!”
“哦?你却还关心春试。”父皇一笑,果是有些兴趣的样子,“说说,都有谁啊?什么家世,往日学业如何?”
父皇竟主动提问,这可是意外之喜!省了我不少精神。便要直言,又一思,怕是太着痕迹,不免佯装忌讳,说道:“玉羊若说出他们的名字,那就算作弊了!不行不行!”
“你只说便是,主考又不在这里,无妨。”
看父皇果真不在意,我便放心说道:“这其中一个名叫楚天阔,是已故丹阳县公之子,今年也二十岁了,他阿姐就是潭哥哥的侧妃。说到学业,他不算突出,但也还勤勉,为人忠厚善良。”
父皇听来只是淡笑,倒也不说什么。我之意,先提天阔,一来可为同心的婚事略加助力,来日真要说起,父皇或还能想起这点;二则其后再提仲满,也掩去一些偏私之情。
“还有一个是日本留学生,学名叫做阿倍朝臣仲麻吕,但大家都唤他朝臣仲满,或直接叫仲满。这个人吧,虽说生于下国,却也是深通经义,志量过人。尤其,他说得一口纯正的关中秦音,比许多外地的唐人说得还好呢!论及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