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发生的事,其实和外面传言的不太一样,并非是兄弟阋墙争夺家产。当时父亲去世,遗嘱里让他们共同操持家业,江弥是个没有事业心的人,他从大学开始爱上了摄影,立志要当一名优秀的风光摄影师,根本不想把自己关在写字楼里,过日复一日枯燥无聊的生活。
那时由于亲人去世,上一辈的恩怨戛然而止,江弥的双亲都没有了,大悲大痛之下,好似一切都看淡了,家里只剩下他和江慎之,在江弥的主动示好下,两人自然而然地和好了。
和好之后,家里的事当然要处理一下,以他们的关系,江弥并不在意家产怎么分配,反正是一家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谁来管钱,有区别吗?
正所谓人各有志,江慎之爱管就让他来管,江弥乐得清闲,还有什么比当闲散大少爷更轻松的么?
但事情并没往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因为从来不过问,他根本不知道江慎之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直到某一次,他有事要用钱,转账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只剩下几百块,很久没有新的收入了。
他很迷惑,找江慎之问了一下,江慎之没解释原因,只给了他一张卡,让他刷自己的。
江弥没想太多,拿江慎之的卡刷了一段时间。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到外面江慎之私吞家产的风言风语传得太厉害,经由杜百威传进了他耳朵,他才迟钝地发现,这竟然是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经济自由了,如果江慎之不给他钱,他就一无所有。
这个事实让江弥大为震惊,震惊之后,心都凉透了。
他不明白江慎之为什么要这么做,欺瞒他、算计他,为了权还是钱?
江弥和江慎之吵了一架,后者仍然不给他一个诚恳的解释,只说你想花多少,都可以找我要,我的卡给你随便刷。
江弥觉得他神经病,何必多此一举。
但江慎之是认真的,他的控制欲忽然展露出来,既然被发现便不再隐瞒了,开始光明正大地控制江弥,江弥不论去哪儿、和谁一起玩,都要向他报备,如果他不同意,江弥硬要去,生气得厉害时,他就用各种手段停掉江弥的卡——包括摄影收入,让江弥连机票都买不起。
如果这些算是日积月累不断铺垫的地雷的话,那么引发大爆炸的导火索,是江弥的第一次个人摄影展。
办摄影展一直是江弥的心愿,但他当时还没什么成绩,要办比较勉强。杜百威为了哄他开心,给他大办特办了一场,请了很多名人,办得十分风光。
江弥很高兴,但江慎之不高兴了,当天晚上就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找我?我不能给你办吗?
那时江弥仍然不理解江慎之在意的点究竟是什么,他以为他们之间反反复复的争吵,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江慎之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了,不好意思讲分手,才用各种手段“劝退”他,让他主动离开。
可想想又觉得不至于,江慎之仍然很爱他,他不该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然而,凡事一旦有了猜疑,裂缝便会越来越大。
他们因为这件事大闹了一场之后,江弥冲动之下搬了出去,不和江慎之一起住了。
当天晚上,他跑去住酒店,江慎之在酒店门外给他打了一宿电话,他不接,也不关机,就把手机静音放在枕头边,盯着屏幕发呆。
这是他们互相折磨的开始。
江慎之可能是因为工作太累,每天都很费心,压力大,各种生理上的疲惫,感情也不顺心,这一切把他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明明睡眠不足,却要吃安眠药才睡得着觉,还闹出了胃病。
当时江弥看不懂他,过了很久才稍微明白一些。
一个人的转变不是一夕之间完成的,那些他看不见的日日夜夜,从江慎之来到这个陌生的家、改了姓氏开始,都经历了什么,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内心如何变化,从江弥的视角看,江弥一概不知。
他以为,江慎之依然是他心里的严慎之,他们复合了,就能和好如初,但严慎之已经不在了,作为江慎之,这个年轻人换了一个角度看待这个世界,有好处有坏处,更多的是一种不安,这种不安促使他想站得更高,直到把所有让他不安的东西全部踩在脚下,把所有他珍爱的人和事全部捏在手心里,再也没人能因为他的出身来改变他原本规划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