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假叶与山鬼谣这般熟络地窃窃私语,还是看得弋痕夕浑身不痛快,一股无名之火窜起,当下朗声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何必施诡计?”
假叶啧啧道,“山鬼谣,你在这儿硬充好汉,替人出头,这位小侠岚似乎并不领情呢。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弋痕夕是吧,说起来,在玖宫岭里,咱们还有过一‘抱’之缘。”说后半句话时,假叶的目光移向弋痕夕,嘴角扬起一丝诡笑,显得不怀好意。
假叶所指的,乃是玖宫祭典那日,他率众突袭玖宫岭,附体在幼童堂溪的身上,弋痕夕一时大意,抱起了那幼童,以至受制于他。
弋痕夕思及当时情形,眉宇蹙起,厌恶地哼了一声,不愿与他多说。
“何必动气,”假叶道,“我们昧谷向来以礼待人,远道是客,不如就请你在我们这里盘桓一段时日,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假叶倏地出手,掌风如刀,携一道暗紫色的零力疾出,直取弋痕夕面门。这一招委实来得太过突然,弋痕夕大惊之下,身子本能后仰,堪堪避开,不待站稳,假叶后招转眼又至,这一掌中蕴了十分零力,五朵紫焰齐升,正是他的独门杀招“鬼蜮无相”,招中暗藏零煞,寻常侠岚难以相抗。
弋痕夕暗道不好,眼见自己退无可退,脑中霎时闪过万般念头。正待此时,默然立于一旁的山鬼谣脚下使“月逐”斜刺里抢上前来,扬手一挥,半空中召来五只巨鼎,须臾叠而为一,直罩紫焰,又以鬼尘珠阻击零煞。零煞之力锐如刀锋,虽被山鬼谣挡去十之八九,仍是擦过他的脸,细碎的血珠顷刻飞溅开来,在他脸上割出一道三寸余长的豁子,伤口狰狞翻起,鲜血满面。
“大谣!”
这一下突变比假叶的猝然发难更让令弋痕夕瞠目,他眼睁睁望着山鬼谣伤处鲜血直往外涌,心中一急,不假思索地叫出了往日称呼。
山鬼谣面无表情,大滩殷红血迹使其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有几分可怖,他似乎浑没听见弋痕夕情急失态的叫喊,仍旧用那副微微沙哑的嗓音低声对假叶道,“我说了,不要动他。”
假叶敛起挂在脸上的做作佯笑,冷哼一声道,“山鬼谣,别忘了你如今是哪一头的。”
山鬼谣不为所动,淡然道,“午时将至,你不一起来看看小姑娘么。”
假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转过头来瞥了弋痕夕一眼,“那你这位‘故人’呢?”
“我可以改写他的记忆,让他忘了今日在昧谷的所见,所闻,所感。让他以为自己已无数次来找我报仇,却无一胜绩,这样,他就能安分留在玖宫岭,不再来扰我们的要事。”
“山鬼谣,你——”弋痕夕不由背上阵阵发冷,他知道属金的侠岚,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后,便能将他人记忆操纵于股掌间,可窥探,可抹消,可篡改。这比刀剑加身更加毛骨悚然,连脑子里的物事都可被肆意挪移,自己今后还能信谁,还敢信谁?他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摸不透山鬼谣为何向假叶作此进言。
假叶沉吟不语,心中盘算山鬼谣的提议,“改了他的记忆,能让他听命于我么?”
“你想收他当内应?”山鬼谣嗤笑道,“他连镇殿使都不是,功力平庸,无权无势,能有何用?”
“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山鬼谣,你果然是人精,专做稳赚不赔的买卖。也罢,今天就给你个面子,早早打发了这个小侠岚,还有正事要干。”
山鬼谣二话不说,撕下黑袍一角,掩去面上创口,转身疾点弋痕夕身上几处炁穴,定住他的身形。
弋痕夕全身顿时动弹不得,急忙暗自运炁,丹田中却空荡荡地,便知自己已中了山鬼谣的“鬼尘禁像”。过去他曾无数次亲见对方以此术御敌,将零族如提线木偶一般耍弄,想不到今日施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