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痕夕听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禁莞尔,心道,这位师兄倒也风趣。
炽天殿内的景致与别处不同,因名字里有一个“炽”字,雕梁石柱上均镌有各色火焰纹样,假山树丛旁随处可见一种红花,牡丹不似牡丹,芍药不似芍药,每朵皆有碗口大小。此时已是隆冬,万木枯败,唯独此花在满目萧瑟中临风怒放,纵目远眺,气势宛如赤焰燎原。
弋痕夕望着眼前盛景,赞道,“好美丽的花。”
霜天晓伸臂往周围划了个弧,侃侃而谈道,“这是我们炽天殿特有的花,名唤‘夺焰’。寻常草木五行属木,此花却天生火性,五行属火的侠岚在花前练功纳炁,进益极快。因此咱们殿中最厉害的侠岚大多属火,整个玖宫岭五行属火的高手,有半数都在炽天殿。”
霜天晓为人健谈,一打开话匣子便是滔滔不绝,提及炽天殿种种时,眼神热忱,几乎放出光来,满腔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弋痕夕望着身旁高大的青年,心道,同为镇殿使,老师虽然性子较这位霜天晓师兄内敛含蓄,但只要一说到鸾天殿的大事小事,眼神也是这般湛然含光。唉,老师这一辈子都交给了鸾天殿,没有人比他更看重那里,我却当了个没出息的逃兵。
那厢霜天晓又道,“对了,你认识玄天殿的天净沙老师么?他过去也是我们炽天殿的,我是他收的第一个学生。”
“原来霜哥是天净沙老师的大弟子,”九大镇殿使中,除了自己的老师,弋痕夕最为相熟的便是为人风趣讨喜,颇有江湖侠气的天净沙,他看向霜天晓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亲切之意,“难怪我总觉得你的性子有些熟悉,经你这样一说,果然是深得天净沙老师的真传。”
霜天晓生平最崇敬自己的授业恩师,听了弋痕夕这话,如遇知音,恨不得同他讨论三天三夜,话到嘴边,想起他刚失去师父,若自己再老师长老师短,忒也不识趣,于是转了话题道,“说起来,我自己也是五行属火,师弟你是属木吧?我们殿里与你同属性的侠岚不多,好容易来个太极高手,以后可得多向你讨教讨教。”
弋痕夕笑道,“炽天殿里处处是‘火’,我这块木头稀里糊涂地掉进了火坑,现在翻悔还来得及么?”
霜天晓也抚掌大笑,“木生火,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两人谈话之际,不觉已至为弋痕夕准备的房间门前。炽天殿的卧房不似鸾天殿那般幽踞底下,均是寻常院落,白墙黑瓦,“夺焰”红花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弋痕夕进了屋,见屋里陈设素净清雅,布局与自己在鸾天殿的房间相仿,窗户朝南,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满整间房,令人觉得暖意融融。他来到窗前,轻轻推开木窗,见窗台下面生着一大丛红花,更觉喜欢。
他将行李放到桌上,这几日以来,郁积心中的沉痛终于稍有减轻,头一回感觉到片刻轻松,转身向霜天晓致谢道,“多谢霜哥和众师兄弟的美意,我还从未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霜天晓道,“咱们炽天殿里都是自家兄弟,不兴什么劳什子的客气话。你再这样客套,等会儿见了那帮小子,我可不帮你了。”
弋痕夕不解其意,“嗯?”
霜天晓脸上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走,去练武场,这会儿他们都练着呢。”
炽天殿的练武场离住处不远,出了长廊,拐个弯便到。弋痕夕尚未近场边,便是一呆,但见场上侠岚个个光着膀子,捉对喂招,喊声震天。
在鸾天殿时,左师向来注重仪表,倘若谁一时兴起,上身脱得光溜溜地,那么不必多说,自个儿驮着石墩子到一旁挨罚去,夏天站太阳底下,冬天站下风口,或跑跃或撑地,不罚满两个时辰不算罚。
因而此时弋痕夕见了眼前热火朝天的一幕,委实吃惊不小,“这……”
霜天晓解释道,“师弟有所不知,并非炽天殿内不讲体统,只是我们属火人众,火炁蕴于内而发于外,迸炁之时,一个拿捏不好便会燃起火来,不是烧了自家衣裳,便是烧了同伴穿戴,是以干脆在练功的时候,一律脱去上衣。”
弋痕夕尚未答话,场上侠岚们见了他和霜天晓二人,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满头大汗都顾不得擦,热络地向霜天晓招呼,这个叫“霜哥”,那个喊“霜哥怎么才来”,场上喧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