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出拔尖到令人寒毛倒竖的刺耳长鸣,什麽妖啊魔啊鬼啊神啊在瞬间都被他抛置脑後,他只剩下一个心愿,保护住最重要的那人的心愿。
黑雾般人形还没贴近冲过因施术者遭受重创而消失的无形障蔽的人,那道沾了点点豔红的素白身影已高速越过他,顺道赏了足以将他打趴在地的一击。
因为无形体的自己被人击中,还没回过神,只感到腹部一阵闷痛的人,这才发现一把由冰所结成的利刃正笔直插在自己腹部,原先紧贴於地面的双脚在须臾间竟被冻结,牢牢将他固定在当场。
妖……?那是以温和良善而声名远播各界的雪妖?不是说连只蝼蚁也不忍心捻死吗?
秋风扫落叶般狂飙,就见一抹似在风中起舞的俪影,以优雅姿态舞动著吹雪,却在众魔目不转睛呆望著的同时,倏地自地底招出无数尖锐冰柱,让他们连呼痛的时间也没有,就这样硬生生被冰柱刺穿胸口,活活钉死在冰锥上。
「见鬼了……」在危急之时成功幻化为迷雾的黑影双目暴凸,在心底不断咒著那些瞎了眼才会夸赞雪妖温柔娴雅的众生──通通给大爷他去死上千遍万遍!
怒气臻至顶点爆发的人在胸口郁积多时的恼意成功获得宣泄後,转瞬间就来到躺在血泊中、一脸苍白的人身旁,牢牢将意识逐渐涣散的他拥入怀中,向来带著几分飞扬神采的银灰色眼瞳则承载了无数悲伤。
一直以为清心寡欲的自己愿望很小,只是想守在一个人身侧而已,为什麽到头来却依旧什麽也抓不住?
抚著日思夜想、最爱的脸,受了重伤的风神苍穹恋恋不舍,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盈满了不舍与泪光。
「不要难过……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受到伤害……」躺在寒玉怀中,黑发早已沾上血渍的人扯开一抹比哭还丑的笑,「可是我累了……我很自私,不想再看见这样子的世间,无法和平共处的世间……」
他们只是相爱而已,错了吗?
他们只是好不容易在人海中寻觅到彼此,不可以吗?
他们只不过错处於不同类的众生而已,有缘结交为比知己还要亲腻的人,不能被允许吗?
他们,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什麽人啊……
「不要说、不要说,什麽都不要说……」紧抱著他,像是明白他的意思,寒玉只能低下头,浑身颤抖地抱住他,凝聚妖力替他疗伤。
在尝过爱的甘甜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染黑了,随著爱而生的妒忌、怨恨bō_bō袭来,他早已不是心上人眼中纯洁无瑕的冰玉莲华,而是只沉浮在七情六欲里,会喜会怒,单纯想保护爱人的妖。
「不要白费力气……」一把拉下他的手轻吻了吻,风神苍穹笑的无奈,「你是妖,要如何救我?我以为自己可以因你而坚强,但我真的已经倦了这种日子……」
就当他胆小吧!爱不得其人,就连多一点点思念都不被容许,虽然他在看似歌舞升平、快活自得的神界生活,可他的心却早千疮百孔,不是为了忍受其他神只冷嘲热讽及话里的夹枪带棍,而是倾心去深深痴恋却不能厮守的人儿;他护不住寒玉,当神人们偶在他界碰上他俩时,那样鄙夷、令人心寒的目光,他竟无法替寒玉挡去,只能看著如玉的人用一贯温和的笑靥,淡淡接下神人们的唾视与挑衅,然後在独处时,为了无能为力的他黯然神伤……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是我不该攀附上尊贵的神人。
寒玉不曾因为他的懦弱而责备过他什麽,反倒将两人相恋一事当作自己的过错,时时刻刻想著对神界的愧欠,对他的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