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悬惦在心的那人。
即使远远背对著,他也不会错认。那人所爱的青色盔甲染成赤红一片,向来梳理整齐的如墨黑发飞散在风中,就这样背对著他,以极不流畅的动作边挥舞著锋利长剑斩魔,边招来化作无形盾的刺骨寒风防护友方,试图护卫仍一道顽强抵抗的同僚。
「快!趁现在走!」身披青色战甲的人一剑刺穿小魔咽喉後,以不容否决的强硬态度朝身後同样负伤的同侪们低吼,「你们先走!我还能挡一阵子,别做无谓牺牲!」
原先因为所见事实与辟邪的话不符而略感困惑的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因那人的话而吓得肝胆俱裂,再顾不得厌恶争战的妖后所叮咛过,不要蹚浑水、让神魔二界两败俱伤等话语,蹲下身凝聚妖力,以掌伏贴於地面,自周身旁地表开始冻结整个战场。
「……为什麽要来?」早就发现他行踪,在一一替受伤同僚挡下无数攻击,成功将残馀几名神将以轻风送下山後,始终不曾回过头的人这才大步後跃到他身旁。
眼连眨也不眨,他静静望著刻意避开自己视线的人,用足以融化霜雪的热度凝视著。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释放出更强大的妖力将战场上的低等魔族自脚底板开始冻结,直到通通成为冰柱他才停下来稍作喘息,淡淡,淡淡地扬起一抹带有歉意的笑。
「你不是麻烦。」没有回头就抬起手,那人准确无误的以掌心覆盖住他双眼,不让他见到太多的血腥与肢解。
耳朵很灵的他听著飒飒风声与无数冰块迸碎的声响,即使看不见能猜到几分,却也没动,乖顺的任人捂著眼。
「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我。」确定收拾乾净面前这批魔类後,赶在下一波魔族追到前,那人趁隙紧紧拥住他,像是强忍著什麽痛苦一般,身躯不止颤抖。
「不要不信任我。」反手拥搂住甲上开满无数嫣红的人,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所偏爱的素色长衫是否沾上腥血,淡然道:「我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娇弱,对你的感情也没有这麽不堪一击。」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二百年?还是五百年、一千年?这麽长的岁月里,彼此立场不同所导致的尖锐棱角早已磨平,只剩下无限宽容与恋慕。尤其他们都是想法单纯直接的人,从不曾对对方有所隐瞒,何来的畏惧?
那人,想太多了。
「我不要你怕我……」原先把头埋在他颈间汲取熟悉气息的人忽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用一双深邃黑瞳望著他。
在深不可测却慑人心魄的眼眸中,他清楚看见自己雪白的身影倒映其中,还有更多的忧虑与爱意。
这人是怎麽样想他的呢?这麽多年来,这人是用什麽样如履薄冰的心情,战战兢兢爱著他?
──因为爱得太过刻骨铭心,所以无时无刻不巍巍颤颤捧著易碎的感情。
拉下那人带著几分憔悴的英挺脸庞,轻轻在被风雪吹拂而冰凉的面颊上落下一吻,他款款笑著,嘴角绽放春意。
「我爱你。为了你,我同样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这样,他们站在平等地位上了吗?为爱痴狂、为爱疯癫是坠入爱河中的每个人的权利,谁都没占上风,谁也别想在爱情浑水中滚了一圈後还奢望能乾乾净净,保持赤子的童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