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之所以能够瞧出来,或者也与观察力全然无关,只是因为……心有戚戚焉。
泼妇骂街,这本没有什么,世间人形形色色,多少都见识过了,正因为多少都见识过,所以这类撒泼寻常情况下应该是怎样几种污言秽语,心中也是大致有数,可眼前之人,却显然骂得……不同寻常了些。
这不是乡野村妇该有的骂法,她若骂偷汉子什么反而不会令人放在心上,如今这般言之凿凿,虽是恶言污蔑,却偏某种程度而言是确实触到有几个人的心事……难道真是口不择言下的误打误撞那么简单?
表面平静,内心却猜疑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才好,却也没有太多迟疑的时间,也不知幸是不幸,这个疑惑倒很快就被打破印证了,那悍妇吃了铁珊瑚一脚,倒了四仰八叉,却不知是皮糙肉厚还是铁珊瑚总算有脚下留情,摔得并不严重,只是人却愈疯,坐在地上吐了口水骂道:“呸,打我?给你打给你打!有本事打死我也算你杀人灭口了!以为自己丑事没人瞧见怎么地?老娘骂的就有你个不要脸的货!以为躲在山后小屋办丑事就看不到了?告诉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这一嚷不要紧,铁珊瑚脸腾地泛了红,也不知是急是气还是别的什么,一跺脚锵啷拔剑出鞘,咬牙道:“我把你这个……这个……满嘴喷粪的东西!”气急之下举剑欲劈,却似犹豫了一下。
那妇人撒泼归撒泼,也算眼明手快,见势不妙一骨碌爬起来,闪到几个男人后面躲着,却还探出头来,继续啐道:“哎呀哎呀,心里有鬼是吧,果然要杀人灭口了!杀吧杀吧,有种也要把我们几个一道杀了,可不仅仅是我!你和你后面那女人今晨是如何缺男人的丑态,可都被男人看了去了!哈哈!”
这么两句话嚷出来,莫说铁珊瑚,连我自己心中也是一凛,再看那三个男人脸色,多多少少都是不安中显出有些尴尬,尤其是那年青人,这才算明白他之前脸红所为何来,虽然详情还不甚清楚,但显然应该是铁穆二人的私下相处被这帮抄小路潜入的山民窥见了,她们俩前段时间各种忙碌,如今得了空闲松下心来,倒也不难想象,而有情人相处之中,最私密最不能为外人道的,就是……
我能考虑到的,当事人当然更能考虑到,毕竟今晨在做什么她们是最清楚的,铁珊瑚的脸色已不是发红,而是发青,眉宇间这次是真正泛起了杀意,也不再说话,一抖青锋剑,挽了真正的剑式就要动手,却被穆九娘一步跨过来拉下,但实际上,她拉下铁珊瑚摇了摇头,自己却右手偷偷往怀里一探,再翻掌之时,指间就露出了隐隐亮色。
与她们相处多了,多少有些了解,我一见这抹亮色,便猜是穆九娘最擅长的蝴蝶镖,她拦铁珊瑚明里动手,却想自己暗地处理,其实无论是明是暗,此刻动手,都是大大不妥,于是赶忙喝了一声她们名字,用眼神示意不可妄动。
只是拦住她们容易,拦住那悍妇却难,早知道之前就不该给她太多说话机会,到了如今再想拦,甚至动粗,却无疑正应了那句心里有鬼,何况事到如今,要动还不能只动她一个,得连那几个男人一起动才行,这便坐实了所谓恃强凌弱乃至杀人灭口,对内对外都不利。
可若是按捺不动任这悍妇到处宣扬也绝对不行,这对寨内寨外会造成什么影响,几乎是无法臆测难以估量的,虽然此时,已经显得有些迟了……
好似想了很多,其实从珊瑚拔剑到此刻思量之间不过是电光火石,悍妇还在谩骂,珊瑚还在按剑,穆九娘正犹豫,而围观的寨中女兵多数还在茫然,就在这时,却听到身边有人说道:“讲了半天,简直如老鸦乱叫,具体事却一点没说清,真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还是闭起嘴来,让你的同伴来讲吧。”
愕然转头瞧,一旁不是练儿还能有谁?但见她负手开口,脸色似是不悦,又似不耐,却又都并不明显,总之有点难判断,我离得这么近尚且如此,外人更看不出,那悍妇怎知道厉害,又往地上吐了口水,刚呸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却被练儿嘿嘿冷笑一声打断,对她道:“我不喜欢听你老鸦叫,若再开口引得我耳烦,定缝了你嘴,若不信,大可一试。”说全不理睬她,抬手顺便指了另一人,道:“你来说。”
按理讲这说话声与平日无异,是悦耳动听的,连声调起伏都是一样,那双目光也隐在伞下难以辨清的,可偏偏就是渗着那么一股子莫名逼人的气势,那悍妇似也被慑到,咽了唾沫,愣了一愣,无声地翕动几下嘴,最后还是转过去推搡那名被点名的男子,狠狠低声催促道:“傻着干什么,叫你说你就说啊!咱们说老实话怕啥!你不说,你以为她们就会放过我们吗?孬种!”
那男人被推搡了几把,迫于无奈站出来,想了想,索性放下手中铁具,哈腰道:“这位……这位大王……咱真不是存心来找茬的,八嫂子说她闺女逃婚,要咱们帮忙捉回来,咱们一想这个事在理,有理走遍天下嘛,所以才壮着胆子……”说完不顾那妇人在背后擂鼓般地捶打,又赶紧道:“以前这儿,没,没人时,咱也来采过山货,知道左峰有个缺角能绕进来,所以,今天天不亮就……就寻思着从那儿摸进来,能偷偷见着八嫂闺女就好,能不惊动大王最、最好不惊动不是?可没想到就快绕进来时,途中经过靠后山一座屋前,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