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能从哪里挖掘出来?这说话间,周城脚步一转,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河。
一刻钟过去,周四郎睁开了眼睛。
周城这个混蛋会带着那个小娘子往哪里逃,他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无非仗着这里有条河。少年嗤笑一声,这里是中州,他的地盘,那个混蛋,难道还能比他更了解,此处的地理水文?
少年挺直了背脊,缓缓举起弓,拉圆,松手,箭尖泛着冷光,嗖的破空而去。
视野里身影一软,直直跌进河里。
奇怪的是,没有听到惨叫声——就算以周四郎的本事,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光色下,也很难做到一箭正中咽喉,所以四郎瞄准的是背心。正常情况下,人吃痛,应该是会发出声音的,但是……并没有。
一丝儿声音都没有,就只有风,很慢很慢地吹过去,没有叶子的树枝在风里兀自凌乱着。
四郎因此不能不生出疑惑来:莫非是没中?那怎么可能!他看得真真切切,确实是有人,掉进了河里。
猛然间,视野中有个人影,仓皇往北逃去。
四郎抽出第二支箭,他看得出,那个往北逃的,是嘉敏。如果周城不死,他射这个小娘子,应该能逼他出手,如果他死了,他射这个小娘子,也不算违约——四郎松手,又一箭,离弦而去。
身影中箭,摇晃几下,往前一扑——仍然没有惨叫声。
四郎越发疑惑起来。如果不是三支箭没有射完,这时候他早跳下树枝,跑去探察了。这时候竖起耳朵,确实没有,他对自己说,而且视野中也没了人影。入冬时节,草木枯萎,也遮不住人。四郎心里算来算去,竟是算不出对方生死,也算不出对方能够藏在哪里——果然贼性难改。
四郎手心里扣住第三箭,竟迟疑起来。
有四种可能的情况,两个都死,或者两个都没死,或者周城死,小娘子生,或者小娘子死,周城仍在生。
如果两个都死了,或者周城死,小娘子在生,那自然无须说,第三箭射不射都不要紧,要是小娘子已死,周城活不活着,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事,那需要他考虑的,就只剩下两个都还在生了……四郎仔细想过,抽回箭,拨了一下空弦,响声铮然。
又等了一会儿,方才悻悻道:“好了,我找不到你们,算你们赢了,紫燕归你,我放你们走!”
没有人应声,也许还在观望。四郎唇边一抹轻笑:周城喜欢马,这个弱点,恐怕他自己也未曾深知。一声呼哨,一匹全身漆黑的骏马凌空而来,得得得直往前奔,才到坡下,就有个人影飞身而上,笑应道:“好!”
话音未落,最后一箭破空。
暮色已浓,半空中瞧得真切,那身影中箭,软软塌下去。
仍然没有惨叫声。
四郎单手握住弓,举目四望。
好半晌,方才有人慢悠悠现身,捡起地上沾灰中箭的中衣,随意披起,开口却道:“四郎诚信君子,我一向是知道的。”说这话的自然是周城,再过得片刻,嘉敏也跟着出来,要细看,外罩纱衣上还有个箭眼。
寒风瑟瑟,周四郎这辈子还从来没觉得风这么冷过。
他年纪虽小,倒还真是个说话算话的,既然应允了要放过他们,也就不啰嗦,咬牙道:“滚!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周城于是带着嘉敏,很欢快地滚了。
回程路上,并没有走多远,迎面就碰到数骑,烟尘滚滚,擦肩而过之际,嘉敏看得真切,当头那人正是澹台如愿。
嘉敏大叫一声:“澹台将军!”
澹台如愿恍若未闻,马飞快地掠过了他们。
“走吧。”周城催促。
嘉敏怅然前行,才过得片刻,又听到身后马蹄声声,转头看时,却是澹台如愿去而复返:“三娘子!”他面上有焦急之色:“你……看到七娘了么?”
严格说来,她没有看到她,因为她没有回头,嘉敏这样想,却还是点了点头。
“在哪里?”澹台如愿目中有喜色,有急色,有忧色,更多期盼,他像是急于想要听到她的消息,又害怕得来并非佳信。
暮色爬上他的眼眸,嘉敏避开那伤痛,低眉操纵马上前半步,低声道:“如愿哥哥,你……不要去。”
澹台如愿何等聪敏之人,听嘉敏这几个字,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手底一松,又抓紧,紧紧攥住缰绳,淡青色的血管一条一条浮上来,却抿紧了薄唇,没有多一个字,调转马头,匆匆去了。
有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有人是到了黄河,也还不能死心。嘉敏看着澹台如愿的背影,在暮色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苍茫,越来越绝望,忽的腥气上涌,一张口,血喷了出来,然后眼前一黑。
整个人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起先是一线光,光影里有人来来往往,有人声呢喃,像是极近,就在耳畔,又像是极远,细细碎碎,怎么都听不清楚。
“……肝失所养,情志不抒……”
“是气急攻心……小心调养就好……”
才不是、才不是!嘉敏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反驳:才不是!她才不是情志不抒,她才没有气急攻心!她只是、她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七娘的决断、澹台如愿的选择让她惊心。
就听得有人喜道:“醒了、姑娘醒了!”
是素娘的声音,而后纷纷的脚步,有人三步两步抢过来,嘉敏勉力睁开眼睛,是哥哥昭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