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裴极卿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
林辰带裴极卿上了轿子,两人却没向着尚书府而行,反到去了一家颇有江南风情的别致小院,两位少女拉开雕花木门。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走来,缀着流苏的袖口探出圆润手臂,上面紧紧箍着一只翡翠镯子。
“这里是老夫外宅,鹿娘,快去做几个小菜。”林辰连忙招呼,裴极卿同他进了屋子,两人谦让着坐下来。
菜很快端上,倒也十分简单,一道清炒芥蓝,一碗糯米排骨,还有叠油炸花生米与小葱豆腐,都用来下酒。
林辰为自己倒了杯酒,又给裴极卿满上,汾酒清香浓郁,但喝酒误事,裴极卿从不在外饮酒,所以只抿唇尝了一点。
“老夫觉得容大人会恨傅从谨,才特意找人看着他。”林辰皱眉,“怎么容大人先前听了这话,倒很不乐意似的。”
“绝没有。”裴极卿摆手,“只是林大人想的周到,下官先前拜服而已。”
“能不周到吗?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林妍这个心肝肉,老夫也是操碎了心。”林辰揉揉胸口,“昔日容大人与贤王一起假装断袖,倒让小女林韵伤心了好一阵,这次贤王回来,倒可以见见小女了吧。好歹解释两句,也别叫她在老夫这耳根前哭哭啼啼。”
裴极卿知道林辰何意,只好换着说法打机锋,“贤王还不到二十,心性烈的很,下官岂敢置喙,难道这小命不要了不成?”
“哈哈哈哈。”林辰慈祥而笑,“容大人说笑,您是贤王恩人,王爷岂会为难您。”
“伴君如伴虎呀。”裴极卿眯着眼喝茶,“身为臣下,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林大人几十年屹立不倒,想必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呀。”
林辰的表情停滞片刻,口中的花生也没咽下去,望着裴极卿酒杯道:“容大人似乎不爱喝酒,老夫这酒可好得很。”
“只是下官酒量太差。”裴极卿连忙皱眉,又抿了一点,“害怕会酒后失态。”
“哈哈哈,老夫酒量也不行,所以特意带你来外宅。”林辰一杯饮尽,“容大人,给老夫个面子,只**了这杯。”
鹿娘站在一旁看着,裴极卿见他喝得痛快,于是举起酒杯,一口**了。
这酒的确很好,林辰又灌了自己一杯,倒也真没再劝,大概这酒太过馥郁,裴极卿隐约觉得有些昏沉,林辰为他夹了几块豆腐,又吩咐鹿娘做醒酒汤来,裴极卿不敢再喝,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准备回家。
“送容大人回去吧,您这酒量,下次咱们就以茶代酒。”林辰调笑几句,吩咐下人扶裴极卿上轿,亲自站在门口看轿子远去,几个少女与鹿娘一同撤出来,排队站在门前。
林辰掏出一锭金子,低声道:“回去吧。”
鹿娘伸出一只手,指间却带了些薄茧,似乎经常持剑。
林辰望着她无端哂笑,突然不想和裴极卿斗了。
轿子一直在城中打转,还不到翊善坊门前,裴极卿周身已传来止不住的困意,他眼皮沉重,索性抱着靠枕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裴极卿的臀腿相接处传来一阵钝痛,他还以为轿夫落轿时动作太大,正准备睁眼掀开轿帘,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他不紧不慢动动手脚,只感到一阵麻痹般的痛楚。
果然被绑了。
“别几把动!”
裴极卿还未将眼睛全睁开,就又狠狠挨了一脚,有人拉着他头发强令抬头,用力过猛扯掉发带,青丝四散,映出一张雪白迷糊的脸。
裴极卿猛然回神,四下一片昏暗,只留着一盏豆大灯火,接着,一张痴肥的面孔凑过来,紧紧盯着他锁骨上昨夜留下的淤痕。
那种兽性的目光他很熟悉,就仿佛前日在城门之外。
愈是美丽的东西就愈忍不住破坏,那人继续笑,如中毒般掐着裴极卿的脸,他的动作猛然停下,肥厚嘴唇边流出鲜血,身躯如山般砸下。
裴极卿哆嗦着挪了一点,伸手去探袖中匕首。
“你可是找这个?”灯笼被人放在地上,一只血淋淋匕首晃在眼前。
“小王爷。”裴极卿咬牙发笑,“能为你做这种秘密绑票的事,想必也是你信任的人,你为我杀了一个属下,很是不值。”
“他原不配做我属下。”傅从思扔下匕首,解开裴极卿手腕绳索,将他扶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林辰会是我的人。”
“林辰不是。”裴极卿心底明明白白,“林辰只是习惯性两边倒,如果你杀了我,贤王回京城杀你,他依旧会向着贤王。”
“原来如此,你这样说,这世上真是无人向着我。”傅从思面目冷冷,声音却有些凝滞,“不过也好,那日你不愿向我妥协,所以我亲自带了你来,现在你为了出去,大概要假意向我妥协吧,只是四下无人,没那么多人可给你利用。”
“我与皇上各取所需。”裴极卿摇头,“又说什么利用?”
“晚晴很久之前就已停药,只要请来大夫,傅允珲至少可以活二十年。”傅从思声音冷冷,如同在谴责一般,“可你却有意暗示他命不长久,甚至将他送到太庙,是准备叫他望着祖先牌位忧思惊惧而死,是不是准备将罪名推到我头上。裴大人,你的手段可比我那小儿科的‘词牌名’更甚,不可不谓之毒辣。”
裴极卿粲然,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太上皇被亲子背叛,那份忧思惊惧,他千刀万剐也还不上来!”
“罢了,你总是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