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天上又下起雪,穆孜惦记着城外货物,便急急穿好大衣出城,只有萧挽笙留在王府里,裴极卿为他们做了素食冷菜,虽然精致却不带荤腥,萧挽笙吃了几口便将筷子搁下,“你们家太守规矩,这饭我吃不惯,还是回去吧。”
萧挽笙刚刚推门,已有下人进来通报,雪地里,一个太监穿着白色衣袍穿过大雪,他刚刚想喊一声“圣旨到”,却有些不敢叫决云下跪,只好悻悻的敛起声音,“贤王爷,这是皇上的旨意,夜深雪大,皇上不愿意劳动王爷过去,所以亲自叫奴才送来。”
决云也懒得跪,直接伸手拿过圣旨,圣旨上果然是小皇帝笔迹,决云脸色愈来愈沉,小太监不敢久留,等不及领赏便匆匆回去。
“太庙偏殿被雪压塌,要我去监督修缮。”决云蹙眉,将圣旨搁在桌上,手里一直攥着那枚狼牙,“前些日子一直将我留在京城,而今却有意要我出去,真是越来越蹊跷了。”
“辽国国主亲自给你送信?”萧挽笙压低声音分析,“有没有可能这样,耶律赫凛早就和傅从谨说好,故意引你去太庙,然后……”
说着,他在脖子上比了一下,吐了吐舌头。
萧挽笙说的轻松,可决云和裴极卿却陷入沉默。
裴极卿低声道:“我在辽国时,林贺曾说过,辽国许多人谴责他丢了城池,他会不会……”
决云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咬住下唇,轮廓锋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又仿佛有火焰燃起。
“小时候,林贺曾对着匕首起誓,说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我……”决云在摇晃的灯火间望着狼牙,笃定道:“我要出城去见他。”
萧挽笙皱皱眉头,望了裴极卿一眼。
“在傅从谨之外,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对手。”裴极卿微微笑着端起茶杯,“怀王死的不明不白,天子剑差点被人夺去……有人希望我们出城,有人却希望我们不要见林贺,阴谋阳谋,咱们当然要选明面上的,不管如何,出城之后,我们定会遇到第一个对手。”
萧挽笙登时会意,他望向裴极卿,低声道:“你留在京城,至少禁军在傅从思手里,我跟着决云走。”
“不必了。”决云提起佩剑,“我把他带在身边,这样安心一点。”
风雪之中,傅从谨默然将琉璃棋子一粒粒堆叠,折雨忽然推门而入,冷风从门缝中吹过,棋子呼啦啦洒落在棋盘上,反射出点点流光溢彩。
他小时候喜欢下棋,却不得不输给那些所谓兄弟,装作一副愚鲁的样子,可是世事如棋局局新,即使决云回到京城,他也依旧是不可动摇的摄政王。
傅从谨没有转身,折雨悻悻退了半步,低声道:“主子,郞决云回了圣旨,他要出城了。”
“都安排好了?”傅从谨抓起一枚棋子向折雨掷去,折雨随手一接,点头道:“全部准备好了,只是主子,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出城。”
“因为他与虎谋皮,而不自知,所以不得不去。”傅从谨低眉一笑,抬眉望向椅子上的大氅,折雨却没像往常一样为他披衣,反而跪在地上。
傅从谨疑惑道:“怎么了?”
“主子留在京里,我和折月带人去,也可以除掉郞决云。”折雨放下手中佩剑,伏下身体扣头,“主子待我恩重如山,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还亲自教我武艺,折雨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傅从谨怔了一怔,默默抓起一把棋子又放下,他过了许久才问:“你的意思是,我杀不了郞决云?”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折雨慌忙道:“属下只是……”
傅从谨将折雨从地上搀扶起来,眼神中却沁出瞳瞳杀意——他还记得折雨年幼时跟他学剑,日日视他如神。
他喜欢被可怜的人围在身边。
折雨默默抬头:“主子……”
“好吧,你去吧。”傅从谨忽然敛去杀意,“杀了郞决云,将容鸾带回来。”
☆、第81章 发|表
翌日凌晨时分。
天空刚刚破晓,决云已带了人马大张旗鼓着出城,这些人大都是修缮的工匠,萧挽笙虽然被傅从谨紧紧盯着,却还是想办法调来些自己的亲兵混在里面,要他们护卫决云的安全。
决云骑马走在兵马之前,裴极卿则与总负责的木工师傅一同坐在马车里,他拉开车帘向外望去,决云依旧穿着那件雪貂大氅,泛金色容貌下素服银亮,隐隐可看到腰间佩剑。
虽是应当喜庆的正月,长街上依旧一片缟素,此时虽是凌晨,却已有百姓出门,他们在街边看到决云带着车马路过,纷纷下跪迎接,决云勒马抬手,一一示意他们起身。
“裴管事。”刘木匠小心翼翼的望着裴极卿,与他一同向车外看,眼神中带着无数羡慕,“贤王爷生的可真高啊,我站在旁边,估计连马腿都够不上。”
“是呀。”裴极卿听到有人夸决云,眼睛骤然弯如新月,雪白下巴微微扬起,蓦地生出几分得意的狐媚,“王爷不仅生的高,那鼻梁也高,你看看咱们京城,有几个人能生出那样挺直的鼻梁,话说的不错,这银子赏你。”
说罢,他真从衣袋里取出一小锭白银,塞进刘木匠手里。
刘木匠随便夸了一句,裴极卿倒真心实意的赞美起来,他也接不上更好的奉承话,只好千恩万谢的接过裴管事的赏赐,继续思谋着再夸几句。
马车转眼出了京城,刘木匠又忍不住道:“裴管事,你一直在王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