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有眼,让他被一好心人所救。
想必这也是天理昭昭,容不得恶人活在世上享福,义士则含冤受苦。
韩绽回头想想连别花,心中又平添了几分悲愁,眉宇之间也尽是沧桑之意。
这个女人替他生下了一子,用上后半生的时光将这孩子抚养成一个翩翩少年,却在他来到扇溪村的不久之前不幸离世。
有时他总是会想,若是他来得早一些,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连别花若是看到他,会不会病情好转,慢慢恢复精气?
她若是还活着,他们一家三口男耕女织,过上一段隐居的日子,那又会是何等的快活滋味?
可韩绽也只能想想罢了。
他若是想得再深入一点,就要狠狠骂上自己了。
只要付雨鸿这漏网之鱼还活得好好的,他就不算是真正地为自己的恩人复了仇。
楚天阔待他恩重如山,他又岂能因小家而舍大义?
再者,他的行踪一直都有人密切关注。
而为人父母者若真爱子女,必要为之谋划深远,不可顾一时私情。
一旦被人发现白少央和他的关系,只怕他的最后一丝血脉也得跟着一块儿消失在这世上。
为了不辜负已经死去的人,为了保护还活在世上的人,他必须得走,而且是马上要走。
所以他悄悄留下一封信,便匆匆离去,不肯给白少央留一点余地。
他才和自己的儿子相处了三天,自然是一千分、一万分地舍不得他,可他只怕再见到白少央的面孔,心中的那股复仇之火会被父子亲情这股暖风所吹灭。
而当他离去之后,这短短的三天就成了他最为珍藏的回忆。
他总是在想,这世上怎会有白少央这样好听的名字?
韩绽仿佛能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上一千遍、一万遍。
他只觉得连别花在想这个名字的时候,必定是在回忆往昔之时,抓住了一丝闪现于脑中的灵光。
毕竟白川城的少央亭,是他们初见之地,也是他们的定情之地。
所以白少央这个名字,除了连别花之外,再没有另一个人能想得出来。
而这个名字里含着的心意,又岂是白少央这样的少年人能读得出来的?
韩绽忍不住叹息,叹息之余又想到了白少央这三日来的表现。
同辈人该有的优点,白少央几乎是一样不缺。
他机敏善察、善良正直,还有着少年人罕有的老练和成熟。
可这成熟和老练却叫韩绽有些隐隐地不安和心疼。
他不安的是白少央的过分成熟,会让他无法体会到许多少年人才能品到的东西。
他心疼的是白少央在失去母亲之后,必须让自己迅速成熟起来,以免在这混沌浊世中迷失了方向。
不过有一点他很确信。
无论是谁拥有了白少央这样的儿子,那都是这个人一生的幸运。
韩绽初见白少央的时候,只觉得他简直是上天赐给自己的一件大礼,一件用来弥补他丧妻之痛的大礼。
他也怀疑过这是否是一场海市蜃楼,一道镜花水月。
在他这样的年纪,已是承受不了得而复失的痛苦和失望了。
所幸他仔细查问过白少央,也查问过村里的人,确认了他是连别花带到这里来养育大的。
他还在白少央洗澡时“无意”之间闯了进来,正好看到了白少央身上的一处胎记。
白少央应该是知道这处胎记的,可他应该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这胎记。
因为这处胎记的位置不上不下,正好落在他臀部之上,腰部之下。
而巧的是,韩绽身上也有一处形状极为相似的胎记,只是他的这份胎记却在背上,而世上也只有连别花知晓他这胎记的位置和形状。
有些人家会把痣传给后代,而他们韩家却会把胎记传给后代。
所以当韩绽看到那处胎记之后,晚上几乎兴奋得睡不着觉。
他试图把心中的狂喜给掩藏下来,不过似乎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在白少央看来,他的态度应该和之前一样的热情,并未有什么大的差别。
父子共枕之时,是韩绽一天当中最为欢喜的时光。
他欢喜的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打量儿子恬静的睡颜,可以想法子把他面上的轮廓牢牢地印在心里,刻在脑里。
但欢喜之余,他也总怕自己是在做一场美梦。
这梦醒之后,儿子便会不翼而飞,他又是孤独一人立于这苍茫尘世。
所以韩绽在床上也总是睡得不深,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得惊醒。
惊醒之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往旁边一看,直到看到白少央仍在他身边,他才放下一点心,继续合上眼。
可讽刺的是,三天之后,却是他先舍了白少央而去,而不是白少央舍了他。
韩绽不是个莽夫蠢货,自然看出儿子心中也有千言万语想问他,但他是个克制谨慎的好孩子,不该问的话,不该提的人,他都是小心翼翼,轻轻揭过,绝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份谨慎虽叫韩绽宽了心,也叫他有些隐隐约约的失落。
白少央看似和他亲近,可到底是对他有些防备和芥蒂的。
或许是因为韩绽还不能与他相认,只能以母亲的朋友自居。
这个身份是他们之间的一道缓冲,也是韩绽用来保护儿子而设计的一顶大伞。
而只要这道缓冲还在,他们之间就还留有余地,白少央便不必为了他这莫名出现的叔叔而舍生忘死。即便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