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姨放下报纸,看了眼她,指了指报纸后,搓搓手道:“我去把汤圆端出来,你们先坐吧。惠娘,你自己过来看。”
“哦?”
惠娘让芸湘到桌边坐着去,径自去取了那份报纸来看,全文阅完,手一松,由着那几张纸掉在桌上,听她哼笑了两声开了口道:“我以为什么事。不就是叫小日本鬼子占了上海吗。”
改改闻言骤然愤愤然地扭头道:“什么叫‘不就是’?妈妈,平日里您每个轻重就算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算大事吗!上海沦陷的话,桐城能好到哪里去?唇亡齿寒,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一个个都会没命。”
“说的你操心上了就能改变局势似得。咱们都是些什么人呐,轮得到我们关心这事儿吗?上海沦陷又怎么样,就是桐城沦陷了,咱们又能怎么办?”
改改被她噎得气的好歹:“你这意思,难不成真的就坐以待毙,随便人家要杀要剐了?要我说实在不行咱们往外逃,往北方去,我就不信躲不过去了。”
“往北方去?”惠娘瞥了眼这孩子,一时觉得他天真的好笑,“你想明白点,那些北方地界哪里有我们这儿日子过得好?打仗就打仗呗,你见过这十几二十年来的,桐城有因为打仗吃过亏吗?还不是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过日子的过日子。”
“日本人跟那些军阀可不一样。”改改冷眼,“军阀要钱要财要享受,留着桐城就留着了,可日本人呢?上海那城市够繁华了吧,可还不是被那群混账畜生糟蹋成了阿鼻地狱似的模样,等日本人过来了,就是把咱们这座城屠光了都有可能。还有什么好日子?妈妈,我就怕到时候咱们连过日子的命都没了!”
“那你以为逃去北方就能存住命了?日本人要是打进来了,连上海都能攻破还有哪里攻不破!”惠娘也黑了脸下来,这时候四姨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端着一锅汤圆放到桌上,喝住了他们俩:“好了,现在吵什么,不是……不是上海还没沦陷吗。”
改改指着报纸上的其中一段:“陆陆续续都已经有部队撤出上海了,沦不沦陷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惠娘坐到餐桌边上,一双眼盯着改改:“逃,往哪里去逃?”女人冷笑,眸中漠然,“桐城尚且要屠,你以为别的地方能好过?”
“可……”
“再说了,咱们这拖家带口的你当能走多远?”
“那难道就留在这儿等死不成!”
“谁告诉你留在这儿就等死了,桐城上头的人有什么打算还不知道呢。再怎么找也得先看着吧?”
四姨打断了他们俩:“嗳!冬至日团团圆圆的,说这些死不死的多晦气!” 说着,取了他们的完来一个个的盛上放在他们面前,“呸呸呸!什么话,都留到一会儿吃完了饭再说,非得这个时候讲出来败所有人胃口不成?”
到如笙与芸湘两个小的的时候,四姨还给这俩一人塞了一个小红包,“喏,我看芸湘跟如笙最懂事了,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再多的事情等下了饭桌再说。我不管你们都讨论的是什么,上了饭桌就是国家大事都给我放一边儿去。”
惠娘哼了一声,捏着汤匙不说话,改改也是盯着碗里的桂花汤圆沉默无言,倒是那两个小的还记得脆生生的朝四姨喊一声:“四姨大团圆,大吉利。”
厅堂里头的门这会儿都关上了,圆桌上菜品齐全,中间是拿红瓷大碗装着的桂花汤圆,汤色清澈,颗颗汤圆晶莹剔透,隐约能瞧见里头的黑芝麻馅儿,面上飘着星星点点的桂花花瓣,一阵沁香弥漫。桌子的下头是一架炭盆,这会儿炭火烧的正旺,整个屋子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如笙其实一直在往改改师兄这儿看,可因为四姨已经讲了,餐桌上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扰人胃口,他也就不敢开口去问。从回来的路上,他就发现师兄的脸色不大对。今日是有老板点了名直接竖了屏风给几个客人单独唱,他们在屏风后头,那几位谈事的主顾就在屏风外,里外声音其实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如笙切实记得改改师兄是听见有人说“上海完了,等上海一完,那南京、苏州、杭州,只怕都保不住”时脸色骤变的。谈完了,老板过来结完前,改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笑吟吟的跟人道好,只是拉着如笙去追路过走远的报童。
事情到底有多严重,这孩子心里只有隐隐约约一个大概,只晓得如若日本人杀到这儿来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别的他都不怕,他最怕梨花师姐到时候跟在了李家会跟着人家一块遭殃。如笙没有读过书上过学,可是从小到大学了那么多的戏文唱本,他也晓得一个道理,打仗的时候越是大户人家越容易被那些当兵的盯上。是人都贪,要是能自己亲手毁了他人财富,并把那些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占为己有,谁不想那么干?反倒越是普普通通的平穷百姓最不起眼。
可越不起眼也越不被人重视,性命就和稻草似得,割了就割了。平头老百姓的人命是不是真的就和稻草一样,割了一茬还能再长出一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但谁也不想做那个被割了的一茬呀。
吃完了饭,惠娘吩咐如笙带芸湘去练声,她冲改改扬了扬下巴跟他说了句:“你到我房间里来。”改改便擦擦嘴,跟在她后头上去了。
如笙牵着芸湘的小手看他们两人上了楼,小丫头抬头,微蹙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问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