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游淼与李治锋白天聊聊天,翻翻书,游淼也无书可读,便只好翻来覆去地看那几本佛经,读着读着,却又仿佛品出点味道来,一时半会反而舍不得送出去了。
时近深秋,车队经过中原,游淼奇怪的发现,这里的城镇,居然又有了人烟,不复当年万里焦土,荒芜江山的模样了。在胡人的统治下,汉人依旧是能生存的,只是税更繁重,家中妻儿也并无保障。
商队经过昔年京城以北的黄县时,恰好碰上一队胡人掳劫,追着几个男人从村子里出来,刹那就惊动了游淼。
胡人大肆喊话,外头又有人在喊救命,游淼正要下车,却和上车来的林科打了个照面。
林科一脸紧张,朝游淼道:“少爷,不要管。”
游淼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只觉愤怒且心酸,车队却徐徐起行,离开了黄县。
于情于理,游淼都知道自己不该管,商队有齐备的手续,通过五胡的领地已经不容易,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想抢他们的货物。这个时候再救人,很可能会连累整个商队。
游淼闭着眼睛,车后面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以及胡人们的叫嚣。
“匈奴话。”李治锋道。
游淼叹了口气,说:“还是得尽早收复北方的领地。”
“不要太自责了,我们在做的,就是这件事。”李治锋说。
“嗯。”游淼疲惫点头。
随着越来越北,游淼的心情也渐沉重下来,直到深秋的第一场雪,他们又来到了蓝关。
这是他上次逃离的地方,游淼对此处记忆深刻。蓝关已驻扎了不少鞑靼的兵马,严密盘查后,林科嘻嘻笑着,给士兵塞了银钱,又分了些吃食与队长,鞑靼人才凶神恶煞地放过。
游淼的马车里被翻得一团乱,还好最后过了,只得与李治锋相视苦笑。
数日后,到了延边,此时距离他们从江南出发,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月,游淼料想赵超现在也已经知道自己北上的消息了,对着他写的信,估计是一脸无奈。林科在延边城留下一部分商人,专做戍边与五胡,高丽等地的生意,再让剩下的车队开拔,前往大安。
大安城历经五年,早已今非昔比,来到此处,游淼的心里又通通地打起鼓来。
眼前的大安壮阔恢弘,城墙已翻修过一次,游淼险些认不出来这个地方了。
“这就是鞑靼人的都城。”林科道。
游淼不时从军报上读过,却万万没料到,大安已经成了眼前的模样。
就连李治锋也惊讶了。
“修得这么好了?”李治锋蹙眉抬头看,低声问道。
林科小声答道:“城墙下,都是汉人的血。胡日查当年让十万咱们汉人俘虏,没日没夜地重新修建大安城,想登基当皇帝,没想到才当了几个月,就一命呜呼,看鞑子这气数……嘿嘿。”林科嗤之以鼻。
游淼道:“你去忙罢,别一直陪着我们,当心露陷,从这里开始,一切都要小心谨慎行事了。”
林科点头,自去带领商队入城。
李治锋道:“下来走走。”
游淼无所谓,跃下车来,昨日刚下过一场暴雪,城外银装素裹,他呵着气,搓手站在雪地里。抬头看。
十里城墙,戒备森严,墙上飞扬着猎猎大旗。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月金鳞开,角声漫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易守难攻。”李治锋评价道。
游淼点头,他知道赵超手里,一定有大安城的布防图,自己手里也有一份,但商人们画出来的图,与他们自己亲眼所见,终究是有区别的。
斥候眼里的一座城,无非就是城墙,护城河等建筑的组合,而在游淼眼里,这些砖墙鳞瓦,折合成的就都是人命。
“十万人你说攻得下不?”李治锋低声道。
“难。”游淼道:“对方只要一万人守,我方十万人实在难说,而且还要提防高丽,犬戎等地的支援。”
“可以围点打援。”李治锋道。
游淼摇头道:“再说吧,除非是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能攻城,攻大安,绝对是下下之策。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别老想着打仗杀人了。”
“你还不是。”李治锋道。
游淼哭笑不得,然而转念一想,发现自己和李治锋都是习惯性的,打仗打出毛病来了,没事就总喜欢聊打仗,但这里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态度似乎不太对,忍不住道:“哟呵,你还顶嘴了。”
李治锋道:“现在我是你管家,你得被我管着,你自己让我这么演的。”
游淼一想也是,李治锋这么说,自己反而驳不了他。
李治锋蹙眉教训道:“进城以后,少给我惹麻烦。”
游淼苦笑,点头,两人进状态都进得飞快。
马车徐徐而行,商队过了一半,守卫瞪着游淼与李治锋,一指李治锋,叽里咕噜地问了句话,林科愕然,忙转身朝游淼道:“方少爷,他说你家管事不像汉人。”
“东夷人。”游淼早有打算,说:“他母亲是东夷族。”
守卫们奇怪地打量李治锋,最后都点了点头,李治锋彬彬有礼,客气点头。这才放进了城内。
进去之后,林科领了牌子,便带着商队到城内的落脚处暂歇,游淼到了客栈内,只见客栈既暗又潮,冷冰冰的,靠在窗边朝外看了一眼,街上有鞑靼兵经过。
“守备不严密。”游淼道。
林科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