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白凤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脸上没有表情。
张良本来强撑着欲起身,听后竟也不坚持,依言仰在榻上。原本清彻的眸中,此刻尽是一片空茫。
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从白凤的神色,张良已经明白了一切。
也不敢再想...否则日日夜夜的痛悔,将永远伴随他。
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一步?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
一丝苦笑在他嘴角泛起,"你...救我作什么?"
"嗯?"白凤守了一晚,此时看他神情变幻,眉间微微一皱。
"你应当让我留下..."张良几不可闻的低声说了一句,又发觉这样的话委实无用。
一切都已经晚了。
白凤一瞬不瞬的看着,眼里有淡淡的担忧。虽然并没有多说,但曾经,那个墨色身影也在他的生命里反复辗转。他也希望过,倒下的人自己。
然而活着的人虽痛苦,但至少没有遭逢死亡的不幸。这痛苦,亦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毕竟现在,他们还有生存的机会,而这一线生机,是建立在另外的牺牲之上。
所在的这间茅屋虽然低矮,但十分完整。白凤平日在流沙,四海为家,有时也栖息树上,与鸟群为伴,却专门找了这样一个地方,用以安置张良。
"他说,以你为傲。"白凤顿了一顿,"他做的一切,是为了救你。"
"辛苦了。"张良看向窗外,眼中郁然之色,仿佛透过春树,而见寒雪。
连那原本温和的面容,此时也仿佛霜冻了一般。
"回去看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白凤出声后才蓦然发现,这样的希望,在亲眼看见破灭后,只会是更大的失望。
张良微微点了点头,"好。"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心也被焚为一空。
小圣贤庄往日的盛景,已俱成过往。
火烧后的痕迹布满每一处,甚至门前的牌匾,也摔落于地,残败不堪。
余灰散尽,劫后无生。破砖碎瓦,焦木残花。哪里看得出当时,流水春宴,大好风光。
站在园中,几乎辨不出哪里是三省屋舍,哪里是六艺馆,这场大火烧的干净,连一根站立的柱石都未曾留下。
张良四处看了看,便疾步直奔一个方向。
。白凤抱着手臂,身形一动,跟了上来。
藏书万卷之地,此时已经夷为平地。张良一言不发地探出双手,去刨开积压的木石,碎瓦尖锐,很快指尖便渗出血色。
他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挖着,在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原本修长的手上已累累伤痕。
搬开一块大石,张良突然停住了。手开始微微颤抖,踉跄了两步,俯身去看。
那是...白凤侧过脸,只掠过一眼,便看见那废墟下,被火灼烧过的身影。
焦结的指间,残卷仍在。
他没有回过头看张良。
但压抑的声音仍然真切的传来。
只是如今再多的泪水,也只是徒劳。灰烬已冷,而这唯一残留的,也将随风而逝。
"走罢。"当张良起身时,风已吹干他面颊上一道长长的湿痕。本来苍白的面容,竟然看不出什么异样。
"去哪里?"白凤放下抱起的手臂,他也只是临时找了一个安置之处,却没想到这次看来是要长驻。
"我曾经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张良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涩然," ...你是知道的。"
那时候的丞相府...白凤阖上双眼,四面的烈火,最后留下满目疮痍,和现在何其相似。
"已经...过去了。"白凤微微一顿,手却被人轻轻的携住。
"我原以为会有不同...最终却还是走上一样的路。"张良原本清透的眼眸让人再也看不分明,"回去罢。"
唯一能栖身之地,却也处在时刻的不安之中。
【卷三十一·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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