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有一栋与木屋相似的房屋,窗纸上透出暖黄的烛光,证明里面的人尚未安寝。
沉静清甜的香气从房中传出,谢琤微微一嗅,竟是之前闻到过的栴檀香。想必这里就是小童口中的那位先生的居所,论情论理,谢琤本都应该登门致谢。
不等他开口,房内之人似是察觉了他的到来,开口相邀。
“门外可是道长,不嫌敝处简陋的话,还请进来一叙。”
谢琤闻言,推门而入。外房厅堂并无人影,右侧设了扇偏门,门帘子早已打起,飘出袅袅青烟。他穿过偏门,所见的便是一个小小的禅房。
一扇六开山水琉璃屏风横设房中。屏风绘着洞庭湖畔春色,无限风光跃然屏风之上,呼之欲出,钤印落款,林白轩。
烛光下白绫绢本上的花叶娇艳欲滴,而谢琤的目光,却穿透了这价值□□的屏风,牢牢注视着屏风后面的人。
相邀之人盘坐在屏风背后,细腻的白绫隐隐约约地透出他修长的身影,长到让人惊讶的青丝迤逦蜿蜒,在屏风末端,露出一抹惊艳的光泽。
“纯阳谢琤稽首,谢过此地主人救命之恩。”
“道长不必多礼,在下万花凤齐。”屏风对面传来的声音清朗悦耳,语调温正平和,“ 还请道长见谅,凤齐不便行走,故此不能亲自开门相迎。此地是凤齐修禅礼佛之所,神龛之前供奉了许多栴檀香,多有冒犯,望道长海涵。 ”
“原来是凤先生。”万花凤齐,谢琤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对方所救,“救命之恩,谢琤来日再报。现今谢琤尚有要事,必须即刻启程,特此向先生辞行。”
“不可,道长身受重创,左胸一剑本是致命之伤,万幸道长福缘深厚,心房位置异于常人,生在右胸,可那一剑依旧伤及肺腑,不静养数日,恐有不足。”
凤齐言辞恳切,医者之心昭昭,更兼檀香原本便有安抚人心的功效,若是普通人,此刻早已领了凤齐盛情。
“谢过凤先生厚谊,谢琤就此拜别。”谢琤心知不可久留,也不便说明原因,索性直接拒绝,长袖一挥,转身便要离开。
“道长可知,你的性命,活不过而立。”凤齐再出惊人之语。
谢琤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幽幽的月光下,水墨屏风上花团锦簇,花瓣随风飘扬,似乎要飞出屏风。
花瓣蔓延的屏风末端伸出一截苍白的皓腕,肌肤细腻,宛如好女,清瘦的手腕上挂着串陈旧的檀木佛珠,十八颗有些暗沉的佛珠因为常年的摩挲,变得有如黄玉一般温润。
修长的指尖捏着一颗鲜红的药丹。
第4章
谢琤背着焚天,向着映秀湖走去。他的行李都栓在马背上,里面还有度牒和换洗衣物等杂物,虽不值钱,若是丢了,倒也麻烦。
据凤齐所说,他们是在夜雨河下游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乱石中,想来是河水退潮之后搁浅在那的关系。
左胸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淡淡的血腥味传到谢琤鼻端,他抬头看看四周,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柏树,可作为今夜歇息的场所。没有火石生火,谢琤恐血腥味引来野兽,索性翻身上树。
寻了根粗壮的树干坐定,谢琤从怀中取出凤齐送的药丸。
“道长体内暗伤沉积,恐怕是因为常常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道长身体自愈能力之惊人,的确是凤齐平生仅见,但道长可知,你愈合伤口所消磨的,都是身体本身精元。”
“若长久以往,道长寿元至多只剩十年。”
“这颗益气丹可做提精补气之用,道长信得过凤齐,就请带走,用于不用,全凭道长决断。”
“此外,丹药虽则有效,却只能治标,若是道长从此以后不再随意出手与人较量,勤练养生之道,延寿三十年,当不在话下。”
将益气丹送入口中,谢琤随即打坐调息,等化开的药力满布全身。
谢琤并不担心这药有问题,对如果凤齐想对他下药,他昏迷的那两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至于别的,他闭目一哂,只要能踏上剑道顶峰,以身殉剑,正是痛快。
凤齐不亏是药王入室弟子,益气丹非同凡响,药丸入腹,在内力的包裹下缓缓融化,一股温和舒适的感觉油然而生,谢琤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如卸去一层枷锁,说不尽的轻松,体内的沉疴暗伤在这股暖流的熨贴下,竟有逐渐减轻的趋势。
尤其是左胸伤口处那点暖意,就像寒冬时的一轮明日,无时无刻不让人感到舒心畅快,就像凤齐这个人。
谢琤觉得奇怪,明明连凤齐的脸都未曾见过,但凤齐递丹药给他之时,他心底却猛然升起一股熟悉感,那种心情,像是怀念,又像是安心,这股莫名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
谢琤试图斩断杂思,静心调息,却发现心神始终杂乱不宁。一闭眼,凤齐的身影便出现在脑海之中,鲜红的丹药,修长的指尖,苍白的手腕,润黄的佛珠,这幕画面循环往复,挥之不去。
直到天色将亮,谢琤困顿已极,才勉强合眼,进入梦乡。梦中白茫茫一片,不辨天日,总有一个童稚的声音环绕在耳边,不停地反复说着“要变强,要变得很强,才能救……”
救谁?要我救谁?谢琤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将梦中的疑问喊了出来。他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僵硬的颈部。
跳下树,谢琤辨明方向后继续前行,他不敢提气,冒然用轻功赶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