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确实无法说话并且身体变小了之后, 小孩沮丧地扁了扁嘴巴,大眼睛很快就红了。
然而他也没有哭,只是委屈巴巴地将自己袍子上的小红帽子拉了起来, 戴到头上, 又握着拨浪鼓摇了摇, 抿着嘴巴,笨拙地从树叶上爬了起来。
触目望去皆是幽冷的墨绿,莫焦焦捏着拨浪鼓安静地靠着树干站着,低头摸向自己脖颈,没找到鸿冥老祖赠予他的佛珠,亦没有独孤九给他的哨子和听风贝,只剩下自己常年戴着的长命锁。
他抚了抚精致微凉的长命锁,又摸向手腕,没找到熟悉的储物镯子,接着摸向腰间,没找到装大黄和匕首的储物囊,好在朝天椒玉佩还在。
小孩握着玉佩稍稍松了口气,抬头看着熟悉至极的森林,口中无声地嘟囔道:“焦焦为什么又来介里了?九九也不见了……”
莫焦焦犹豫地捏着拨浪鼓,有些胆怯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很快退了回来,圆眼睛紧紧盯着附近的树木。
片刻后,树林依旧寂静无声,他才深吸了口气,稚气地拍了拍小胸脯,仿佛安慰自己般无声道:“焦焦不要怕。树都没有动,和梦不一样,不会有树妖来打我的。”
将两句话重复了几次,莫焦焦方才镇定下来。
他低头想了想便摊开左手手心,阖上眼,缓缓运起体内为数不多的妖力,融合了天火,慢慢于掌心中凝结了三只绿色的小樱桃椒来,接着睁开眼,把樱桃椒塞到袍子上的口袋里,拍了拍道:
“有辣椒就不会被抓走了,焦焦一定能打得过他们。然后……然后要找九九,治好喉咙,对。”
说着,小孩终于探头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任何异动后,就一边手里捏着一只绿辣椒,一边手里攥着拨浪鼓,弯曲的手指贴在肚子上,歪歪扭扭地迈开步子,缓缓往与树林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并不容易,磕磕绊绊的,时不时还踢到浮在地面上的树根,一路上就被绊倒了两次,膝盖磕得生疼,却也没有哭鼻子,只是自己乖乖爬了起来,拍掉黏在身上的落叶,继续坚定地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莫焦焦双腿都酸软得要抬不起来了,他才终于安然无恙地到达树林的边缘。
这儿同郁郁葱葱的密林深处截然不同,遍地是盛开着各式各样花朵的植株,有些色泽艳丽的花朵上甚至有蝴蝶在轻轻飞舞。
莫焦焦双眸亮了起来,站在一边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随即毫不犹豫地穿过密集的花丛,走到左前方一株开着粉色花朵的灵草边上。
他先是将手里的樱桃椒放到兜里,接着无声地将眼前其中一朵粉色的花摘了下来,凑到嘴边,囫囵地咬了几口花瓣,将那朵花吃了下去,最后朝着那灵草鞠了一躬,退后一步,无声道:“对不起,焦焦不是故意要吃你的花,可是我怕被抓住,吃这个可以让我变厉害一点点。”
说完,小孩便转身穿过花丛,往树林外面走去。
如同记忆中梦里那般,密林外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莫焦焦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空中簌簌而落的飞雪,忽得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将本就泛红的眼眶揉得通红一片,随后放下手,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走进了茫茫大雪之中。
***
而另一边,洞悉了秘境时间流逝规律的独孤九倏而停下前行的脚步,停在树林边缘,于寂静中缓缓阖眼,侧耳聆听了一会儿。
半晌,男人睁开双眸,眸色淡漠地扫视了一圈地上遍布的灵草丛,沉声道:“椒椒在呼唤本座。”
“当真?”沈思远闻言忙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能确定声音传来的方位吗?论理,秘境和梦境之间是有缝隙的,那么焦焦的心声传来之处,应该就是梦境的入口。”
“就在密林深处。”独孤九拧眉思索了片刻,足下一点往先前所在的位置飞去。
沈思远紧随其后,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那个深坑边上。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原本泥坑中断裂的树根此时竟已悉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墨绿色的纤瘦身影。
那身影乍看之下与人类少年一般无二,然而走近了细看却发现,少年的下半身并非双腿,而是虬结蜿蜒的树根。
独孤九漠然地瞥了一眼满头银丝的少年,手掌一翻,手中剑意勃发的别鹤剑随意脱手而出。
眨眼间,刺目剑光穿透四周凝结的妖力结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了少年一缕白发,正正悬于白皙的脖颈边。
那少年似乎对身侧铮铮而鸣的灵剑极为诧异,扭头看了一眼威胁着自己的别鹤剑,又抬头看向面容肃穆的黑衣剑仙,忽得“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他挪动树根在深坑里走了几步,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又看向男人身侧面带惊喜的青年,笑道:“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你们。好久不见,崇容,沈思远。”
“你……”沈思远垂着的手先是颤抖了一下,又紧紧攥了起来,他盯着少年,怔怔道:“槐树妖?”
哪知少年闻言不悦地翻了个白眼,道:“沈思远,我有名字,叫槐默,别天天就槐树妖槐树妖地叫,我好歹也是隐神谷数一数二的大长老了,你这么叫我,跟叫普通的小妖怪有何区别?”
“还真是你。”沈思远哭笑不得地揉了把脸,道:“我们本来还猜测你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森海秘境,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我在此处复生,自然要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