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秋来慢慢举起烛台,“既然你来了,我又得到了龙髓,或许这就是天意。”
珠光照到黑影脸上,那光芒粉黛似的一点点洒满他的脸颊,驱走遮掩眼眉的暗影。那是一张蘸水桃花似的脸,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霜楼……”燕秋来哽咽着叫出这个名字。
第109章
他们是花鸟精怪,岁月在他们身上向来留不下多少痕迹。此时霜楼穿着旧日的衣裳,用依旧明亮的双瞳注视着他,仿佛他窃珠被杀的事还未发生,十余年的时间尚未从两人之间流过。
燕秋来忍不住心旌摇荡,伸出手去从他的额角摸到下颌,动作虔诚温柔,没有半点qíng_sè意味。霜楼侧过头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手心,在还不能化为人形,仍旧是只燕子的时候,每当燕秋来帮他梳理羽毛,他都会这样撒娇。
“霜楼,你终于回来了。”燕秋来沉声道。
霜楼闭上双眼,一言不发。燕秋来问道:“怎么了?你为何一直沉默?”
还未等霜楼开口,忽有萤火在冢边亮起,少女拂开花木叫道:“霜楼郎君,你在哪呢?十三娘在等你开宴呢。”
她走过来拉霜楼,没防备撞见一个陌生男子,吓得抽了口冷气:“郎君是何人,怎么在这里?”
她手里提着盏骷髅灯,挖空的天灵内盛着青绿磷火,观之不详。但除去这盏灯外,这个青衣双鬟的小姑娘和长安大户人家的女婢没有任何区别。燕秋来拉着霜楼退后几步,低声道:“惊扰到娘子了。霜楼是我亡妻,今日我来接他回家。请替我向太山府君和十三娘问好。”
“郎君知晓太山府名号,想来是擅长方术的。”青衣小婢巧笑嫣然,“眼下霜楼还不能离开呢,他还没有活过来。”
燕秋来一惊:“怎么会?我现在明明能触到他,他身上也是温热的。”
青衣小婢道:“那你看他可会言语?”她眼光一转,落在洞庭龙髓上,“这生死之间的事,我不如十三娘清楚,不如郎君随我来亲自问她,顺便吃杯酒。正好今夜轮到霜楼主持藏钩,我们缺不得他呢。”
燕秋来无计可施,只得跟着她穿过阴阴花木。他一直拉着霜楼的手,那确实是温软而鲜活的,会略微施力回握他,让他惴惴不安地心稍微安定。
在荒草深处,一座未曾见过的宅邸拔地而起。在宵禁的长安对岸,它灯火辉煌,朱红的门墙与青瓦上结着绮罗花灯,恍若姑射仙宫。
青衣小婢兴致勃勃地通报道:“燕天师到。”
门内的仆从推开了大门,正好露出堂前的花天锦地。白玉阶上是五尺珊瑚树充作门柱,玳瑁门楣上垂下水精帘,葡萄海兽地毯上放着琉璃灯树,照得堂中亮如白昼。
锦堂最高处,端居着位莲冠女子。她双目微合,似乎置身满屋繁华之外,听不见也看不见任何值得她注意的东西。围坐在地摊上的彩衣女子们也唯恐惊扰了她似的,手中的琵琶箫笛不敢奏响一声。
燕秋来将烛台放在脚边,空出手来行礼:“十三娘,我有事相求。”
十三娘懒懒睁开眼:“求我放了这只燕子?生死有命,我岂能说通融就通融。”
燕秋来垂下头:“但凡我力所能及之事,十三娘皆可吩咐。”
十三娘思考片刻,笑吟吟道:“这样罢,你今晚陪我等宴饮,若是我高兴了,就答应你。”
第110章
锦里开芳宴,明灯照翠袖。十三娘的酒宴乐舞不歇,直至三更才行至酒酣。
她座下十名花神已经精疲力竭,今夜再也跳不动舞,十三娘方悠然开口:“霜楼,你来主持藏钩罢。正好有客人在座,请他先猜。”
燕秋来正心不在焉地注视着桌上的洞庭龙髓,霜楼扯扯他的衣袖,才将他惊醒过来。十三娘勾起点着天宫巧式样胭脂的朱唇,曼声道:“只要你赢了,我就把这堂上你最喜欢的两样——人也好,物也罢——赐给你。当然你若是输了,就反过来由我要走你随身带来的二样东西。如何?”
燕秋来沉吟道:“只要我带来的东西?”
十三娘含笑道:“是,燕天师今天孤身前来,没什么输不起的。”
他来时只求快见霜楼,随身除了子夜四时与洞庭龙髓,别无长物。若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无非是他身上这花里胡哨的龙油绫,左右哪个都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燕秋来举杯喝了口茶润喉:“好。”
十三娘立即吩咐花神们分为两队,一队由自己率领,另一队交给燕秋来。多出的霜楼便是“飞鸟”。青衣小婢将一枚玉钩交给燕秋来,由他这队开始。
藏钩在宫妃中风靡成风,通常是两队宫人轮流将玉钩藏在手中传递,让对方猜玉钩在谁手中。当人数不够分为两队时,多出的一人便是“飞鸟”,可以随意依附在某队,变换站位,有飞鸟加入的队显然会给多方更加犯难。
燕秋来将手背在身后,假装将握着玉钩的手碰了身边的花神一下,却没有将玉钩交出去,而是悄悄捏进左手。玩藏钩戏时,握钩者的神情常易露出破绽,他不太放心这些花神。
他若无其事地对上十三娘的目光,心里数着乐师打的拍子,等终拍响起。就在此刻,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假作取出了他手中的藏钩,将双臂背在身后站到他左边。
侧过头看到的就是霜楼的侧脸,他嘴角挂着压不住的笑,怎么看都透着伎俩得逞的得意。
乐师停下乐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