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指了指矮桌旁的位置。
杨天爬到软垫上,学着苏寂闲的模样一本正经跪坐,看一眼桌上的糕点,又收回视线,看一眼糕点,又收回视线。
“吃吧,”苏寂闲端着一杯姜茶,轻轻吹开杯上的袅袅热气,“你今天学会了自己洗手擦脸,这是奖励你的。”
杨天双眼一亮,大声喊了一句“谢谢”,抱着碟子埋头吃起糕点来。
苏寂闲府里的吃食向来比外头的要好吃许多,小小两碟糕点,杨天吃的几乎想把舌头也给吞了,洒落的糕点屑也小心翼翼用手兜着吃掉。
看他吃完糕点,苏寂闲问道:“好吃吗?”
杨天鼓着腮帮子忙不迭点头。
“我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比你现在吃的更好吃。”苏寂闲微笑,“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吃。”
杨天亮晶晶的眼睛顿时暗淡下来,整个人都蔫儿了,“为什么呀……”
“因为你还没有资格吃。”苏寂闲让人给他拧了一条帕子擦手,“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做成什么事,如果你什么都没做,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的。”
杨天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
“听说你现在在学千字文?那么,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千字文,就什么时候能在我这里领到你想要的点心。”
“真的?”
苏寂闲点头。
杨天顿时欢呼一声,跳了起来,“那、那我现在我们回家背书!”
“呃……啊好好好,我们回家。”李无衣有点受惊,这小祖宗以前可从来不爱看书,果然还是太傅比较有一手……
他刚想弯腰把杨天抱起来,苏寂闲凉凉的目光便落到他身上,玩下去的腰顿时一僵,又赶紧直了回来,改为拉着杨天的小短手。
杨天也没在意,拉着李无衣咚咚咚跑出去,秦艽跟上去给他们引路,免得他们俩在府里走丢。
苏寂闲把姜茶喝了半杯,轻轻合上盖子放好,起身走了出去。
苍术立马把披风给他披上。
虽说此时仍是元月,天气寒冷,但苏寂闲府里一年四季都不会有衰败之景,花园里松柏苍青,山茶水仙开得正好。
山茶花丛忽然沙沙晃动,一只雪白的毛绒团子从花丛中蹦出来,直直跳上苏寂闲怀里,大尾巴甩啊甩。
“元宵。”苏寂闲抱着它,温柔地给它拍掉毛上的花瓣,捏了捏肉嘟嘟的小爪子,一边往主院方向走,一边侧头问:“苍术,最近怎么不见青蒿?”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苍术抱着剑道,“大概是在鼓捣人-皮-面-具什么的吧,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出房门。”
苏寂闲得不到准确答案也没多问,青蒿平时也是比较内向的人,不怎么说话露面,不过对他也足够忠诚。
“青蒿性格比较闷,不爱说话,你们可别玩什么都不带他。”
“诶嘿,怎么会呢,青蒿还是很好的人啊,平时有啥烦心事都能和他说,女隐卫那边他可是很受欢迎的。”苍术笑着和他八卦,“茯苓和我说,青蒿精通易容,同样的也精通保养,她们隔三差五就要找青蒿讨论怎么保护脸蛋呢。青蒿的脾气还是很好的啊,怎么烦他他都不生气呢。”
“你们有分寸就成。”苏寂闲跨出拱门,目光一转,发现莫雨正站在房门外面壁思过,“小雨?”
莫雨回过头,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寂闲。”
“怎么站在这儿呢?”
“毛毛似乎有点害羞。”莫雨语气一本正经,说的很像那么回事儿,“所以他让我出来,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苏寂闲心想着恐怕不是害羞被恼羞成怒。
“对了,”莫雨又道,“你给我的药我用完了,你手上还有吗?”
苏寂闲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药,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看着莫雨颇为无奈,“难怪毛毛把你赶出来……我现在手上也没多少,待会儿给你做一些。悠着点儿啊。”
莫雨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真听进耳朵里,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后,走到苏寂闲面前,“如今战事已平,你什么时候回长安?”
“三天后,我还要先去洛阳,把杨宁骨灰葬了。”
“如此,三天后我便带毛毛去南屏山祭奠他的父亲,然后回一趟稻香村。”
“过些日子小白也回村子看看,你们可以一起走。”顿了顿,他又问,“谢盟主没反对你和毛毛?”
莫雨轻声一哼,“怎么没反对?不过即使反对也无济于事,我拿你当挡箭牌了。”
苏寂闲叹气,“你可真是……你们俩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万事有我。啊对了,今年月儿就要成婚了,时间还没定下来,到时候记得来。”
莫雨点点头。
三天后,苏寂闲便和郭子仪李承恩一起班师回朝。
李光弼和苍云军统领长孙忘情将他们送到城门口,几句道别后分道扬镳。
苏寂闲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同乘的只要陆泠风,陈月在另一辆车上。
大军穿过汾河大桥,踏上通往长安的路,马车里,苏寂闲挑起窗帘,从车窗望向渐行渐远的太原城。
铅灰色的云团下,历经烽火硝烟的太原城静静卧在汾河两岸,横贯在河上的城桥曾被鲜血涂遍每一个角落,黑色城墙伤痕累累,恍若一只受伤的凶兽安静雌伏。
这一场声势浩大,几乎席卷了整个中原的战火,在燃烧了三年之后,终究是平息。
大历二年正月十二,苏太傅与郭子仪将军带兵回到西京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