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睡了一晚,虽然还是小心翼翼的,但比之前明显要恢复了许多,只是再不谈去绫锦院的要求,为了消除他的戒心,严玉阙让人把严府上下都找了个遍,翻出不少废旧的布料来,让豆豆拿着去送人。
东西太多,豆豆一个人没有办法搬,于是破天荒的严玉阙亲自带着豆豆到他常常去送米送布料的地方,将东西送给那些正需要的穷人用来过冬。
这日天上下起了雨,秋雨带起丝丝的凉意,淅淅沥沥的水滴沿着紫竹骨伞的边缘滴落下来,静静的小弄堂里,一大一小两个脚步声,浅浅回荡。
严玉阙一手撑伞,一手牵着那只小小的软软的手,穿过长长的弄堂的时候,仿佛穿过了光阴回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连玉楼也是这样小小的,不,比现在还要小,才刚学会走路没多久,步子蹒跚地让自己牵着,声音糯懦地唤着自己「哥哥」。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哥哥,玉楼最喜欢和哥哥玩了……’
眼前漫起了一片水雾。
连玉楼说要让自己也体会一下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滋味,但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称羡的东西,家人疏离,亲情淡薄,也没有闲来可以三五一聚喝喝酒说说身边事的挚友,将要迎娶的女子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仕途顺遂,甚至于……这只小小的,握在自己手里的小手也不属于自己。
严玉阙根本就是一无所有,又何来的失去所有?
眼前的水雾迷茫了眼前的视线,严玉阙撇开头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水雾褪去,就见一人站在身前不远处,身形削瘦,温雅端方,一手擎着伞,一手挽着一个食盒,正含眸浅笑望着自己这边。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遇到大人……」琉琦说着收回了视线,从食盒掏出一块糕点来,递给身前一个老人。
「师父——」豆豆一见他,高兴地一下松了严玉阙抓着他的手,小跑向琉琦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琉琦被他这么一撞,手上的伞一下掉在了地上,那食盒是挽在手臂上的才侥免于难。
「嗯,让师父好好看看你……」琉琦伸手捏了捏豆豆的脸,「是不是在大人那里吃好睡好的?你看你,再下去就成小猪了。」
豆豆抱着他,脑袋在他身上一阵乱蹭,「豆豆才不是小猪,豆豆才不是小猪……」
那雨不大,但是没两下,就湿了琉琦的衣襟和袖口,将他的发丝也微微打湿,有几缕贴在脸上,他抬手一捋,左脸上的伤痕便就显露了出来。
严玉阙擎着伞的手紧了一紧,缓步走了过去,走到琉琦面前刚要开口,一想自己带着豆豆来的目的,不知为何那话噎在嘴里如何都说不出口,倒是豆豆抢在了前面,拉着琉琦去看严玉阙带来的人挑着的那一箱箱东西。
「师父,师父,你来看,严大人可好了,他知道这里的穷人需要过冬的棉衣,就让人把府上所有不用的布料都找了出来。」蹦蹦跳跳的,也不怕地上湿滑,拉着琉琦看过了布料后,又拉着他到另一个人那里,「还有米哦,严大人还送了米过来……所以这些人可以安心过冬了。」
严玉阙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有些尴尬地撇开脸去,见状,琉琦嘴边漾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施施然地向他走了过去。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大人除了耍手段外也会做善事,还是大人恶事做多了,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才藉此让自己心里稍稍能过意一点?」
琉琦凑得很近,这句话就算说得很轻,严玉阙也听得清楚明白,但琉琦喜欢这样冷嘲热讽自己不是第一次了,显然就是为了要看自己被惹怒了才这样说的。
果不其然,见他毫不动怒,琉琦皱起眉头,鼓了下脸,懊恼的模样不知道怎地就这么一下戳中了严玉阙,只觉这样子很是可爱,不由轻笑了一下,伸手将他鬓畔又落下的发丝捋到耳后,「你啊,怎么像只猫一样就喜欢伸爪子挠人?把人挠怒了就逃得远远的偷笑……」
这话说完,就看见琉琦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严玉阙。
严玉阙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自己也愣了一下。
向来不苟言笑、严谨刻板的自己,居然会和别人开起玩笑来,这实在是……
「师父——大人——你们不要光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的,这些东西要不分完,都要淋坏了!」
被豆豆这么一喊,两人才意识到在彼此间流传的暧昧气息,不自觉地各自退了一步,明明连床上那事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这会儿只是凑得近了一些却尴尬到无法直视对方。
豆豆一副老大深沉地模样看着站在雨里的那两人,皱了皱眉头,接着看不懂似地摇摇头,「别管他们两个,我们继续干活。」然后像个当家作主的人似地招呼那些穷人来分严玉阙带来的东西。
◇◆◇
自打严玉阙接了豆豆去严府小住之后,严玉阙就一直没见过琉琦。
虽然之前也有很长时日没有见面,但都不似这次一般有种宛如隔世的恍惚,琉琦留了严玉阙在锦麟布庄里用晚膳,晚膳之后,严玉阙还陪着豆豆练了一会儿字,琉琦将豆豆赶回自己房里继续写,又让恭喜重新上了一桌小菜,美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严玉阙也没问他什么用意,径直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斟第二杯的时候才道:「这段时间,我突然想起很多过去连玉楼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