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优雅地回步,在祭坛前跪坐下来。汝王与他并列坐著,仍是一贯的深沈难辨。
四位国师立在他们身侧,咏唱著祭文。一句一句,音调起伏不大,然而却如歌一般婉转空灵,仿佛每一字都能直达人的心内。
一段祭文唱毕,祭坛上的玉觯不知何时化为两只犀角酒樽。摇曳走近前,打开酒坛,往樽中倒酒。
了时轻轻笑道:“曾听闻两位殿下都喜爱品酒,我虽然不擅饮酒,却也有些藏品。这两坛酒贮藏万年,各有千秋,殿下们随意选用罢。”
浓烈的酒香与异香混合,更猛烈的香气迸发出来,满溢殿内,却并不令人觉得不适。
洛自醉淡淡地望著摇曳。她半侧著身,轻轻摇晃著酒樽,心无旁骛,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
刹那间,她好似发觉了他的目光,侧眼睇来。
洛自醉只觉得有些奇特的感觉自心内升起来,但转瞬间便过去了。待定了定神,再度看去时,摇曳已经越过四位国师,恭谨地将酒呈到帝无极和汝王跟前。
汝王随意端起一樽,没有犹豫,一口便饮下了。
帝无极瞥了摇曳一眼,伸手取过酒樽。
他半垂著双目,望著酒樽中褐色的酒液,笑了笑,也仰首饮尽了。
摇曳抬起眼,接了酒樽,放在一旁。
“两位殿下,可有不适感?”了时问道。
“无碍。酒确实是绝品。”汝王笑答道。帝无极颔首,恢复了平常的冷淡神情。
“那麽,请二位移驾偏厅。”
帝无极立起来,身形忽然一滞。
洛自醉凝视著他忽然变得惨白的脸色,抿紧唇。
“王兄!”帝昀惊喊,攥著衣角似乎想要上前,却被皇戬拉住了。
帝无极竭力想要压住喉间的甜腥感和胸臆间不断翻涌的血气,却提不起半点内力。细细的血流自他嘴角边溢出,落在白色的礼袍上。
“云王殿下。”了时低低唤了一声。
“无……妨。”血愈流愈多,染红了白衣。帝无极蹙起眉。勉强维持著身体的平衡,气力却流失得更多,连抬起手臂都觉得累极。不愧是至圣至毒之物,这麽快便发作了麽?
三帝一後和黎唯神色依旧,皇戬也似乎并不意外,紧紧地抓住帝昀的袖子。洛自醉不动声色,仍然挺直著背脊,立在门边。
帝无极的呼吸声渐渐重了,身体微微摇晃著,退了一步。
很显然,他已经无法站稳,更遑论步行去偏厅了。
“师父,就由徒儿扶著云王殿下罢。”摇曳忽然出声道。
了时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殿下,摇曳无礼了。”
帝无极皱著眉,似乎并不愿意借助她的力量。但此时此刻,他连拒绝的气力也失去了。
“请陛下们御驾先行。两位殿下,随我们来罢。”
在四位国师关切的视线中,帝无极无力地将大半重量都交付给摇曳。摇曳沈静依旧,小心翼翼地支撑著他往外走。
越过门边时,帝无极望了洛自醉一眼。惨白的面容,鲜红的血,仿佛对照一般的轻柔笑容,格外醒目。
洛自醉扬起唇角,回以一笑。然而,这笑只存於交错而过的瞬间,下一刻,他脸上只剩下凝重。
没有破绽。
从方才到现下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无极的反应不同寻常──她确实已经下手了。何时?动了什麽?会改变什麽?
不是多疑,也没有根据。
洛自醉心中无奈苦笑:如果没有根据,便也只是多疑罢了。所以,尽管无极已经察觉到异状,却还是喝了那杯血酒。想到这将对仪式结果产生怎样的影响,他便无法令情绪平静如初。但,不得不冷静下来。至少眼下要自若如常,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偏厅离正殿不远,绕过回廊便到了。然而,就在这几十丈的路程中,帝无极渐渐失去了知觉。
视野扭曲模糊,无数色彩鲜豔的光点跳跃著扑过来。人的影子和物的模样或夸大或缩小,仿佛身处光怪陆离的世界中。紧接著,口中残留的酒和凤凰血的香气在刹那间蒸发,喉间的血流不断上涌,却再也尝不出腥甜味。
四周一阵静,一阵嘈杂。
圣宫内应当是没有杂声的,然而,他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战场上厮杀的惨叫呼喊。濒死之人痛苦的呼声和呻吟渐渐变大,充斥著脑内,痛苦难当。
想要抬手扶著额,却连手指也动不了。
身体的反应太快了,果然是她──摇曳。只有摇曳尊者能掌握了时国师的行踪,不露任何痕迹;只有摇曳尊者能在灵力大损时与重霂交手,并在一个月内便养好伤;只有摇曳尊者能接近汝王和景王而不被人怀疑;也只有摇曳尊者能在京城之内施邪术,随後趁机毁掉残存的邪术气息。她利用了时两百年的信任,违背了修行者的道义,干预了皇位之争。
或许不止如此。
不过,这并不像是中毒的反应。她究竟在血酒中放了什麽……
帝无极勉力维持著警觉。但单凭一己之力无法与体内的凤凰血相抗衡,很快,他便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意识开始慢慢流失──身边敌手的存在,身处此地的缘由,自己的身份,甚至,连遥远的回忆也被侵蚀了。
耳边蓦地静了下来。
很安静,连风声也没有。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身後一个熟悉的吐息声。
不知为何,他倏然觉得十分愉快。即便不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