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将蜂蜜水一饮而尽,淡定地回答:“这就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叶祺哭笑不得,把小狗好好地抱在怀里摸了两下,以示承认:“它叫什么?”
“年糕。”
叶祺只顾温柔地注视着小狗,并不知道陈扬多么希望这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因为上个月它偷吃了一块年糕,差点被噎死,我半夜里送它去兽医所才救了回来。”
叶祺终于展颜而笑,并且毫不吝啬地将这个笑容附赠给了陈扬:“看来弱智也是遗传的,它真不愧是狼狗的儿子。”
下午,程则立在门诊快结束之前带着陈扬去做了胸透,完全确认不是肺炎后才给他下了处方。叶祺本来想让他开点静脉注射的药,只要药效快一些他并不在意天天送陈扬来挂水,但陈扬不肯。
这人八成是小时候被家里管得太紧了,童年缺失,除了爱甜食之外还有怕打针的毛病。
叶祺无语了一会儿依然顺着他,嘱咐程则立帮忙陪他一会儿,自己上楼去拿药。
“你们……”程则立坐在陈扬身边,颇为感慨地笑:“你们也真是难得,这么多年了叶祺还对你这么好。”
陈扬还在烧着,头仰在墙上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嗯?”
“叶祺这个人,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是他自己发烧肯定随便歇两天就算了。有一年他就在楼下那个急诊室里胃出血手术,居然瞒着我直到我自己发现他在住院部躺着,事后还说什么不想麻烦别人。”
陈扬忽然睁开遍布血丝的眼睛,缓慢地问:“什么手术”
接下来的事坏就坏在程则立太有礼貌,先说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分开过”才准备详谈,不料叶祺正好回来了。一个硕大的白色塑料袋拎在手里显得有些吓人,程则立很快起身接了过去,笑着与他调侃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我开出来的药能有这么一大堆。”
叶祺谢过他的帮忙才扶起了陈扬,轻轻在他耳边问:“你能自己走到门口去么,我去把车开过来?”
陈扬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叶祺会意,很快先他们一步走了出去。
程则立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然后陪着陈扬慢慢下楼:“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只听值班医生说他是一个人在家喝出了胃出血,居然还跑到急诊室交待了自己的病史才开始吐血,简直传奇了。”
陈扬的脸色却实在不像听传奇故事的样子,叙述的人顿了一顿,最后还是劝他:“与其问我你不如去问他本人,他总会告诉你的。”
从医院出来后,叶祺先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拿了一些日常用品才跟陈扬一起回去。这一次留宿前后不过四五天,在他们之前以及之后相处的漫漫光阴中,不过是微渺的一瞬。但这却是陈扬痛苦的追人过程的里程碑式转折点,亦可算作他一生中最甘美的回忆之一。
每个人发烧的规律都不一样,于陈扬而言就是白天缓解晚上再升温,即使不是肺炎也要折腾死人。
白天的时候叶祺严令他卧床休息,陈扬不敢违逆,只好搬了个笔记本靠在床上跟小猪聊,远程监控一下公司的日常事务。向晚寂寂的时分,叶祺总会准时从厨房端来晾好的温粥一碗,按着陈扬的喜好总沾着一点荤腥,肉末、碎虾仁或是猪肝,然后配上一杯微甜的饮料。
唯恐太甜的东西要生痰,叶祺只敢在白水里加一点点蜂蜜,每隔几个小时就拿出一杯来照顾陈扬的情绪,也算是强迫他多喝水来排毒降温。更多的时间里他们相对无言,叶祺从自己那儿搬来的几本书就寄放在陈扬的床头,他不是开着自己的笔记本就是在翻阅他们,总之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漫长的离别中,叶祺渐渐成为了一个寂静的人,一举一动皆不着痕迹,只要陈扬愿意甚至可以认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谁都曾有关于完美爱人的幻梦,渐渐地我们在一段又一段爱情经历中成熟起来,不再去追寻年少时的痴念。但陈扬心里的死灰竟然复燃,一点一点,星火燎原,就在他看着叶祺悉心照顾自己的那些分分秒秒之中。
他对叶祺的渴望随着求之不得的延续而愈加炙热,就像一个赢了全世界却输掉真心的亡命赌徒,最后压上全部身家只为求人一顾。
这样的心态不可避免地反映了出来,叶祺在他过于执着的凝视下难免要不自在,只好不断地找借口进进出出。幸好年糕足够热衷于捣蛋,每天都提供给他足够的借口从陈扬身边暂时走开。
为了随时得知年糕的动态,叶祺找了一条红绳子挂着的铃铛给它戴上,于是房子里便时刻响着细碎的声音,在每一个房间里循环往复。陈扬病中的乐趣被局限在了两件事上:听年糕和看叶祺。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想在叶祺那里里寻找温柔的神情已经不是很难。既然没想掩饰自己的担心,那么总是冷着一张脸也大可不必,他偶尔的也会迎视一下陈扬的目光,然后抬手遮住他的眼睛逼他再睡一会儿。
每每夜深人静,陈扬的体温升到三十八度五以上,叶祺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注射了软化剂一样无可救药。他这只是感冒,而已,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叶祺是真的走不开,有时手指触到了他的皮肤就会开始流连,最后总会发展为长时间地握着他的手,或者亲吻他紧紧蹙起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