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杲投降,剩下的事情便很容易了。
辽东已定。
李杲被反绑着双臂,垂首跪在秦堪面前,神情半是恐惧,半是愤恨。
战争里各施手段这是应有之义,修栈道渡陈仓,黑虎掏心猴子摘桃,无论怎样卑鄙无耻的法子,用在敌人身上都不为过,一切只为胜利这个前提。
但李杲绝没想到,秦堪竟派人挖了他家祖坟!
这是人干的事吗?畜生行径啊!
看着面前露出儒雅微笑的秦堪,李杲恨得牙齿格格作响,却拿他无可奈何,准确的说,这辈子都拿他无可奈何,因为他这辈子活着的时光不多了,屈指可数。
朝登白虎堂,暮为阶下囚。不是所有投降的人都能得到宽恕的,李杲知道自己的罪过太大,特别是落到锦衣卫指挥使手里,天下没有锦衣卫查不出来的秘密,不出两天秦堪便会知道他这些年在辽东干过的每一件恶事,这些恶事加在一起,砍他一百次头绰绰有余,绝不是一个阵前投降的小功可以抵消的。
再说投降也是迫不得已,钦差大军压境,辽东军失了斗志,中军大乱,就算要打也根本不是秦堪的对手,这种情况下投降,含金量无疑低了许多。
总而言之,李杲必无生理。
辽东都司的一干官吏和将领能活着的也不多,锦衣卫的刑具只消随便用上一两样,那些不争气的东西一定熬不住,哭喊着互相抖底互相攀咬,一攀咬起来,罪过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大伙儿离法场也越来越近。
收编辽东降军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反抗。
很多将领和军士甚至完全不知道李杲要对付的是朝廷,直到与钦差兵戎相见的那一刻才知李杲的胆大包天。
李杲玩命行险,辽东都司里诸多官员和将领也跟着他行险,但不代表辽东所有的将士都愿意跟着李杲干这种诛九族的大逆之事,当李杲跪地投降的一刹,所有的辽东将士全部扔了兵器跟着降了,当锦衣校尉把将领分别囚押起来时,许多将领痛哭流涕,甚至哭嚎嘶吼,不停地解释自己并无反意,完全是被李杲蒙在鼓中……
不必清理什么伤亡,这一仗根本没有伤亡,完全是秦堪兵不血刃拿下的。于是数万手执兵器的人押着数万没有兵器的人,一行浩浩荡荡向辽阳府行去。
行军愈发缓慢,数日后,当秦堪还在半路上时,京师终于来了圣旨。
宣旨的是老熟人,张永。
乍见穿着绛色锦袍的张永,秦堪很是错愕了一阵,他想不通堂堂御马监掌印为何千里迢迢出京,干这种寻常小宦官才干的事情,稍微惊讶之后,秦堪立马明白其中的关窍了。
刘瑾恐怕在京里已闹得越来越无法无天,张永的日子多半很艰难了,这才请调出京宣旨,明为宣旨,实则为了向秦堪倒苦水儿。
皇帝圣旨到达,数万将士一齐跪拜,山呼万岁。
秦堪下马整好衣冠,恭敬跪接旨意。
张永一脸肃然,徐徐展开圣旨念了一遍,全篇都是绕口的古文,一听便知并非朱厚照所写,定是内阁或通政司拟的旨,朱厚照只负责盖印。
圣旨以皇帝的语气对李杲杀朵颜三百余人以及滥杀边镇百姓冒充鞑子人头的行径表示震惊和震怒,并痛心疾首表示正是由于皇帝不修德行,懈怠朝政,而导致天下如李杲这等奸恶之徒戍守边镇为非作歹,十数年竟不知其奸恶面目,可见这个皇帝当得多失败……
秦堪听到这里禁不住憋红了脸,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这绝对是文官的口气,明里斥责李杲,暗里不阴不阳把朱厚照顺带着骂了一顿,可以想象朱厚照对这份圣旨盖印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怨念和憋屈……
噗地一声,秦堪终于还是喷笑出来,仅笑了一声便使劲咳嗽,压下心中那股爆笑的冲动。
张永板着脸继续念圣旨,圣旨后面大概意思是说,着令秦堪代皇帝肃理辽东一应事宜,甄别忠奸,查遗补漏,勿使枉纵,查实后立即将名单火速递入京师,朝廷吏部将派出候补官员填上辽东诸多犯官的空缺,然辽东之乱甫平,边镇不靖,军心待定,不可轻易调整,否则恐生大乱,着令秦堪于辽东原卫所以及宣府,大同两镇中选取得力武将补充,暂且由秦堪署理辽东军政事务,权领督抚之职。
身旁跪着的所有官员和武将们听完圣旨不由一齐抬头注视秦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这得多大的圣眷啊,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竟已实实在在的领了辽东督抚,所谓“督抚”,自然是军中的总督和地方衙门的巡抚两种职务的合称,可谓军权政权一把抓,虽说只是暂时的,可大明自立国以来,哪个官员能以二十来岁的年纪便被授如此大的权力?暂时的也没有呀。
秦堪面无表情,表现得荣辱不惊,圣旨念完,秦堪伏地拜了三拜,山呼万岁后双手接过圣旨。
张永笑道:“秦帅且慢,皇上这里还有一道圣旨……”
秦堪楞了一下,然后屈膝准备再次下拜,却被张永拦住,环视一圈道:“皇上说了,这道圣旨是密旨。”
周围的官员武将闻言急忙起身,远离秦堪和张永以避嫌疑。
张永朝秦堪笑道:“杂家出京前皇上说了,这道密旨是皇上亲笔写的,不用秦帅跪拜。”
秦堪当然也没有见人下跪的爱好,于是顺势拱手笑道:“如此便有劳张公公了。”
张永点点头,从袖中又掏出一份圣旨展开,见了密旨上的第一句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