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故意的,这句话让我眼泪瞬间决堤。好歹也是当今魔君,却一路哭着被人带回客栈里。
第二天我与季凌去拜访大师兄。
大师兄已经不作苍冥山弟子打扮了,一身华贵庄重的白鹿家主袍,远观上去还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大师兄挥退下人,招待我们于水榭凉亭坐下。许久未见,他不问候我,目光倒一直落在季凌身上。
“这位是……”大师兄语气并不算好。
“在下季凌,是小渊的道侣。”季凌趁我喝茶,抢在我面前答道。
我一口茶水猛然呛住。
大师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突然抬手结出一个清心符,却是直直朝着我来的----
我一下愣住,倒是季凌反应迅速,结出一个魔印挡了回去。
“道侣一事暂且按下……他是魔,可林羡渊,为何你身上魔气比他还重?!”
大师兄已半步入世,可于仙法之道还是那么敏锐。
我这才发现单凭自己几道封印根本遮掩不了魔心,强笑道:“一番因缘际遇……大师兄,若我说现任魔君是我,你会信吗?”
大师兄显然一愣,随即糟心地按了按眉头:“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让人省点心。你和小师弟做了什么?师父都要闯进地府捞人了。”
我想起小师弟之前承诺的“万无一失”的转生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季凌开了口:“林崇昭用了转生术。我曾与他算是双生,他转生之后我仍能有所感应。算算时间,他应该托生有些日子了。”
我与大师兄一并吃惊地看向他。
小师弟的事情大概算是揭过了,大师兄好似突然反应过来季凌的身份,戒备道:“道侣……你又是何时与小渊结为道侣的?”
季凌笑了笑:“昨晚。”
我:“……”
我与大师兄没续上几句旧,便因担心季凌与大师兄大打出手影响他明日的大婚,急忙拽着季凌跑路了。
翌日是个好天气。
长街红绸十里,洒满细碎的金粉与花瓣,街边装饰着无数锦缎扎成的花团,硬生生要在这冬日时节造出满城春色来。
大师兄给我在城中高楼上留了座,我与季凌站在楼上观礼。
女帝大婚在王朝史上并不多见,朝中史官礼官为这场大婚折腾了不少功夫;再加上白鹿家主财大气粗,吹毛求疵,观礼者在此后多年都很难忘记这场盛大的婚礼。
我看着大师兄从远处城门打马而来,一路踏碎落红碎金,一身意气fēng_liú无人能及。
我看见二师姐穿着相似的艳红衣裙,静立宫门玉阶之前,威仪端庄,佳人世无双。
大师兄在宫门前下马,而后与二师姐同携手,一路沿着长长的玉阶走向通天祭坛,进行大典。
一路礼毕,再往后,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重重宫门之后了。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说:“我曾经很羡慕他们。”
曾经羡慕他们有比旁人更深的羁绊,后来羡慕他们两心相知始终如一。
季凌说:“我知道。”
我没多加解释,转身下了高楼。
女帝大婚,王城欢庆。
客栈老板给每位客人都送了坛酒,笑眯眯地附一句全仰白鹿家主慷慨。
一坛酒并不能扰乱我的心神,作乱的是魔心。
“啧……”
成魔就是这点不好,一点微小情绪都被无限放大,也不知道当初小师弟是怎么在封印松动后还在师父面前强装克制的。
我不过小酌几杯,心头就开始情绪翻涌,而这由小师弟转给我的魔心像天下的二手货那样容易出毛病----我眼前视野忽明忽暗,渐渐涌上一层血红。
我捂住眼睛,觉得心口剧痛,可血液里又像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催生陌生的欲`望。
我想我可能控制不住魔心了,但魔气四溢在这人多混杂的皇城极易催生事端,我不能在这里放任魔心暴动。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上诛魔咒时,我听见房门破开的声音,遥远的惊叫与怒骂都一并传了进来。
应该是季凌,他抬手罩了个结界,于是一切杂音都消失了。
“小渊,你……”
我看着他,他在我眼里是血红的人形。
我扑上去,想啃他的脖子留下属于我的印记,又想剖开他的心肺,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
我还想禁锢他的手脚,封闭他的唇舌,让他再不能拿傀儡丝牵制我,再不能靠言语蛊惑我。
我想……
一切的想法终止于心口剧痛。
眼前的血色渐渐褪去,我的视野渐渐恢复,看见季凌惊愕又慌张的神情。
季凌的手扶在我肩上,动手的是我自己。我自己给自己打了诛魔咒。
果然还是我更舍不得。
我终于又清醒过来,好笑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怕什么?我是魔君,不会有事的。”
他见我无所谓一般地站起来,甚至夸张地转了个圈,眉头仍是紧锁:“小渊,那个手势,你是不是……”
我贴上去想吻他堵住他的话:“季凌,抱抱我吧。抱抱我我心里就不痛了。”
季凌迟疑了一下,伸手抱住我。
我本是随便说说,没想到魔心的痛楚居然真的被压制了几分。
魔心因欲壑难填而强大,果然季凌才是压制魔心的最好办法。
魔心若是毒,他便是我唯一的解药,此生再也戒不掉。
【21】
大师兄与二师姐大婚之后,我还有一事挂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