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谯艰难地把头从车帘弹出来,满脸惊恐都快刻进骨头里去。
“西夷人打来了。”
“不是说立冬之后他们回自己部族,少来吗”
褚淮的下颔绷紧,想起之前守城将领说长庭关未被大伤,想来这就是为什么那群人不惜这么远也要跑来的原因,庆南是东边的弱防,还穷困,他们那么远跑来怕是要把这里扫荡干净。
“打仗这种事情,谁说的准。”
徐谯都快哭了:“他们有多少人啊。”
“不多,三十多号人。”
这句话姑且让徐谯放心了很多,根本没想过褚淮会不会漏些什么。
比如,漏了告诉他为首的领队是乔逐衡。
等两人上了城楼,看见防具已经开始不堪防护,在城楼摇摇欲坠。
谢伯看见来人神色反而更差:“城主在哪”
“城主身体抱恙,又受了惊寒,托我来看情况。”
谢伯不知道褚淮现在已经在秦桓衣那里坐好,只是哼了一声:“这军功你们想要我也不拦你们,就怕你们没那个胃口。”
乔逐衡最擅长的战斗就是以少胜多,四十人能让他用出四百人的效果,这守城的人现在也就两百多人,还有好多都没反应过来,下面一个乔逐衡守着谁也不敢当出头鸟。
“我看看。”
徐谯拿过“千里眼”慢慢看着,真如褚淮所说只有三十来号人,估计快四十,不过四十人不算太多,跑掉应该……
“千里眼”猝然落地,徐谯一副痴呆的样子,千里眼最后定格的是一个素银的身影,虽戴着头盔,但那标志性的紫缨□□……
徐谯用力哆嗦了两下,毫无征兆嚎了起来。
“哇!哇!!!我不干,我不干!”
他竟然当即坐在地上耍起了泼:“你这是要我死,要我死……哇,我要回去,我不当什么大将军了,我要回家……哇……”
谢伯:“……”
褚淮环顾看见守城官兵那或怒或鄙的眼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圆场,总不能说徐谯一直这个德行,这只是正常发挥。
“不是说他不会来吗,你骗我,你骗我……哇……咳咳咳,回家……”
“这就是,呵,你们来支援的将军。”
谢伯也再不绷着那礼貌姿态,挥挥手:“滚吧。”
徐谯真麻溜准备滚——他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褚淮捡起摔坏的“千里眼”往远处窥望,正看见乔逐衡望过来,像是心情极好,转了一圈银枪,微微仰首,似是蔑然。
徐谯那边拽着褚淮的裤腿直打哆嗦,哭得脸都冻僵了,清水鼻涕在脸上脏得一塌糊涂。
“你不去吗?徐谯。”
“不去不去,你不如在这里杀了我。”
徐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直直看着褚淮。
“好吧,你回去吧。”褚淮顿了一下,“铠甲留下。”
徐谯哆哆嗦嗦往楼下爬,没再敢多看褚淮,生怕他反悔。
褚淮抱起盔甲,长叹一口气。
谢伯指挥得焦急,他不是什么治军良材,也不过是照猫画虎,哪里对付得了乔逐衡指挥的西夷人,很快就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
忽而一只手拍了拍谢伯,后者有点不耐烦,看见是谁没好气:“不是让你们滚了吗!”
“嗯,他滚回去了,我要滚去前线。”
谢伯:“……”
褚淮把银盔戴上:“一会我出去了,你们就把城门烧了。”
“什什么!”谢伯拉住褚淮,“你干什么去。”
“应战。”
“你他娘是不是疯了!你打得过吗?!”
“那要打了才知道,”褚淮顿了一下,“借我一把枪。”
“你到底……”
褚淮已经挣脱开了谢伯的手:“别忘了烧城门。”
城门是木制的,但雪天受潮很难烧起来,烧了不会起火,反而是浓烟滚滚。
乔逐衡在远处看见城门起火高喝一声,西夷士兵赶紧后撤,看见滚滚黑烟的城门乔逐衡挑了一下眉毛,这倒好,他还真想看看这群人玩什么花招,烧城门防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防一世,这天气时不时就会降雪,就算不灭了这火,等城门烧完不还是任由他们长驱直入。
正想着忽见滚滚黑烟当中一匹褐色的马奔突而出,黑烟被它飞跃而出的姿势牵扯了一下,倒像是踏着一层黑云破出。
马上人银甲烁烁,手中提着一杆漆杆红缨枪,踢踢踏踏而来,那马似乎被烟呛了,撂了两个蹶子。
乔逐衡轻笑,这群人真是走到穷途末路,竟学起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真是有意思极了。
褚淮曾立志武学,史上多的是投笔从戎,偏偏他反其道而行弃武从文。
所有人都说褚淮生在学士世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回到寒窗苦路,只是现在又不得不拿起了枪。
褚淮起手挽了一个枪花,就这么挺背直直看着对面马上的乔逐衡。
两人隔得很远,但都意识到这是一场对视。
乔逐衡动了,他将枪攥在手上,低头向身旁的西夷士兵说了些什么,那四十位勇士齐齐后退,让出了乔逐衡。
显然褚淮的挑衅让乔逐衡生出了些兴趣,或许这只是褚淮以为的挑衅,对乔逐衡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
“边漠雪”听从主人指挥往前两步,未再动,如同一座雪塑,褚淮摸了摸坐下褐马的皮毛,这已经是整个庆南最好的马了,尽管如此也瘦得骨头突出,皮毛色泽晦暗,在雪地里肌肉微微抽动,似乎畏惧于边漠雪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