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莫名一阵激越,他喉咙紧缩着,看着那一张张的歌谣,知她这是在为他将来铺路。
她要他一世安心、一生平安,她要扬州城的老百姓,非但不怕他,还要敬他、爱他。
当初虎爷这主意,只是爹的奇想,拿来布阵,他原以为,事过便会境迁,人们都是善忘的,头一转,就忘了。
没想到,后来却传出了这首歌谣。
这首歌,让人一直记得那一年、记得那一夜的虎爷传说,也让城外的山神庙,香火始终鼎盛。
一年一年又一年,扬州城的百姓没有忘,不曾忘。
他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才知,那不是。
是她。
她不要健忘的人们,忘了他做的事,忘了他立下的功,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所有的人。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他回首,看见她在芙蓉帐里,坐起身。
瞧见他手里拿着的宣纸,知他在想什么,因为发现他不见而醒来的银光有些窘,但仍是倔强的道:“那是你的血,每一尊、每一张,都有你的血,你流了那么大一缸血,还差点死了,才有办法让爹写那么多符,做那么多事,我才不要让人忘了……”
这世间,只有她,也只有她,会疼他、爱他,这般深。
情不自禁的,他缓步朝那黑发如夜、肤若凝脂的女人走去。
她屏住气息,看着那强壮的男人,一步步,来到眼前,看着他伸出了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不是神。”他哑声告诉她。
“我知道。”她仰着小脸,凝望着他,抬手抚着他的心口,哑声道:“我喜欢你有血有肉的,我爱你的心会跳,会呼吸,会说话……我爱你,像你爱我那样深……”
是啊,他知道,清楚知道。
他的银光,爱他。
就像他深爱着她,每一寸。
从脚趾,到嘴唇。
从心,到灵魂。
他缓缓俯身,将她重新压回床上,印下一吻,再一吻。
只要她想,他会当她的虎,作她的兽,生生世世,直到永远——
正文酒
入冬时,他酿了一坛酒。
他清楚记得,娘有教过,酿酒时,秫稻必齐,曲檗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
酒之六必,缺一不可。
他小心的一一遵循,细心的呵护着那坛酒。
开春后,他将酒,送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见了,好奇轻问。
“一坛酒。”
“什么酒?”
“银光泪。”
她一愣,打趣的瞅着他瞧,“我只知,娘有酒唤银光,不知有酒取名银光泪。”
他温柔的看着她,告诉她:“这不是娘酿的,是我。”
银光又一愣,只听他继续道。
“这酒,得你藏着,酒藏三年有成,七年才新,十年味香,二十年方陈。”
还有这规矩?
她轻笑再问:“为什么叫银光泪?”
“因为,我希望你这一生的泪,都在这了。”
她哑口,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颗心,微微发烫。
虽然看似冷漠,可她知他是多情的人,却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多情的事。
“我再不会惹你哭了。”他抚着她的小脸,悄声道:“就让这坛酒,替着你的泪吧,可好?”
这,是他的誓言。
她知道,清楚晓得。
看着他的脸,瞧着他深情的眼,她怀抱着那坛酒,绽出一抹如春花般幸福的微笑,应道。
“好。”
他低头,又吻她。
暖暖的春风,悄悄吹送,将两人一酒,包围轻拢。
牵握着她的手,他和她相伴,在飘落的绿柳挑花中,从那酒坊里,慢慢穿过偌大的扬州城,走回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