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聚枝头筑巢而栖,其排泄物臭味难当,教村人不得不掩鼻而过。
由于当地有不少人也姓彭,村人每每以“金鹏”呼之,以示区别。第五代的彭氏人丁甚旺,原配与两位小姨所生的兄弟就有五位,这还是去掉三个早夭的女儿没算在内。第六代“金鹏”的掌事者彭青云凭着专门结交权贵的本事,虽然经过日据时代、抗战、国民政府接收的政治改革与冲击后,仍能保住自家产业。
表面上,彭青云是个急公好义的仁人君子,八七水灾时,捐出大笔金额和米粮赈灾,全都是看在一个虚名的份上。他治理家产的方式是全分派给亲家兄弟,不重适才适用之说,也不在乎其能力高下,个性好大喜功、讲究面子与排场,使周遭人士无不趋炎附势地讨好他,不啻种下阳奉y违、文过饰非的潜在因子。这种因子一旦遇时发芽后,最易招人怨,尤其是敢怒不敢言的积怨萌生爆发时,后果当然是抵挡不住、御之不及的。
第七代的“金鹏”子嗣中,出了一个放过洋的状元,这在当时是件如天般大的喜事。这个洋状元便是第六代“彭庄茗茶”彭青云的三子彭振耀,但是村人却称之振二少,因为彭青云尚有次子,可惜次子天生痴呆,逢宴宾设席之际,家中佣人便照例将他深锁至密室里;这虽是秘密,但反倒成了欲盖弥彰的公开禁忌话题。
那时“金鹏”的家产从台北新店、万华、新竹、苗栗、鹿港、台南而至花莲遍布全省,土地多得不可胜数。光是开垦成茶园的丘陵地就是以一座座山头计,嘉南平原上有好几百亩的田地也是租给农户耕种,甚至手握台湾当时香蕉作物的大盘市场,“金鹏”货车往来于崎岖的道路上,熙熙攘攘的车阵,好不威风。
在彭青云有土斯有财的守旧观念里,卖地就是卖祖,他宁愿让地自行荒凉,也不愿给人盖房子,尤其讨厌建筑业者找上门,即使对方开出高价也丝毫不动心。
妙就妙在振二少却是学建筑的,荣凯归国后,并未投身家族茶园事业,反而甘心窝在台北一家小有名气的建筑公司,从一个小小的制图师干起,为了糊口,还不得不接下别家公司工程师所提供的机械设计绘图,彻夜赶工以利雇主交差。
这件事让彭青云极度不悦。对他而言,言听计从的长子彭光耀是继承他一切产业的人,即使三子再怎么有才、能干,也只是他可攻可守、随意摆置的一步棋。当初他送三子出国念书,原是要振耀学商以利事业的发展。奈何,振二少不甘心做一枚棋子,他留学一年后便私自辍转改回老本行念建筑。彭青云数十封家书的威胁利诱所得到的回音,竟是“恕子不孝”的答复。
民国四十四年,已二十七岁的彭振耀在建筑界尚未崭露头角,由于忙于事业,一直没有与人结缘,不得不奉彭青云之命,迎娶父亲在台北做金饰买卖的老友的独生女金意旋为妻,甚至在父亲的胁迫下,心寒地同意允诺降世的第一个娃娃将认金家为宗。
其实彭青云岂是这般仁慈宽厚大方之人,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惩罚振耀的忤逆行为,让村人指责振二少的叛祖,而拉拢金家世交倒是次等的附加恩惠。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振二少婚后一年,事业忽转起色,所承接到的大楼设计案件愈来愈多,一栋栋高厦遍布台湾及东南亚,甚至有人不惜以重金邀请他远赴日本勘查一栋明治时期仿英哥德式古迹的维修计画,以及为一位富甲之士勘查y阳宅的风水。前项的计画使他渐渐地扬名亚洲,后项的勘舆则令彭振耀结交上日本当时最富有的建筑人士……广崎宽中先生。广崎先生年已近五十,每孕一子皆活不过满月,十年来已有四子早夭,女婴却有五个了。对方慷慨解囊愿意出资以低利贷款给彭振耀白组建设公司,于是在不需苦求彭青云和泰山大人的援手,便可达成创业的美梦下,他感激地接受对方的建议。
振二少与意旋小俩口起初是相看两相厌,直至第二年后两人才渐生情愫。终于在婚后第三年,也就是民国四十七年上元节正月十五产下一子。儿子出生时,他愿儿子一生无虑、难得胡涂,遂为子取名为金楞。
反观“金鹏”在彭青云一意孤行地经营下,事业接二连三的遭受重挫。三年内,几度的风灾与洪水冲毁了不少茶园,他为了赶出货,不得不大量栽作、加速炒茶及烘制过程,遂使茶质大大的降低,再加上他明知夏季多风灾,偏要在七、八月出货至日本,两地风灾频传,船货因此受潮浸水而降低了茗品的名声。民国四十七年七月,彭家大少随船赴日,翻船不幸落海,虽被人捞起保住了命,但茶货皆石沉大海。由于彭青云不谙贸易风险理赔,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彭光耀回国后一病不起,后因急性肺炎而身故,可惜彭光耀膝下无子,后继无人。彭青云虽有四位兄弟,但皆为细姨庶出,虽然他表面上与同父异母的兄弟和乐以对、平起平坐,但是真要面对产业继承的人选问题时,心里却划清界线得很。知道他个性的人不是趁着年轻有冲劲时,凭恃己力自立更生,就是南下为他管事以避谣;野心勃勃的兄弟则采静观其变之态,表面谦恭,却死命的捞油水。既然彭青云不念在半脉血缘之亲,他们又何必言听计从。
彭家至此人丁单薄。
邻人见原本栖息于金鹏祖宅的白鹭鸶渐渐稀落移巢,三年间从大宅而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