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一愣,很快就听出了阿武话里浮着一层薄薄的酸意。想到适才裴守约总看阿武,阿武也屡有回望,高阳也醋了:“不过是记得,随口一说罢了。”纵使她信裴行俭非池中物,如今他的身份也配不上公主,何况他还是鳏夫,“倒是你,我都瞧见了,他看你你看他的。”
武媚娘起初听着还有些心虚不自在,待听得后一句,不禁就笑了,凑到高阳的耳边咬耳朵:“你怕了?”
高阳横了她一眼:“我怕的是什么,”她话音一落,便突然转身将武媚娘压到榻上,得意洋洋道:“还是你先怕吧。”说罢便俯身一通亲吻。
武媚娘好笑不已,由着她来。
待闹腾过了。武媚娘方道:“我看你对裴守约多有注目,应当是很看好他的。”
高阳搂着武媚娘不放,坦诚道:“正是,我观他是宰相才,裴炎亦是,但裴炎自有家族,怕是难以任命。”
武媚娘抬头忘了高阳一眼,摇了摇首:“裴行俭确有宰相才,但他与我们绝走不到一处。”
高阳不解:“为何?朝中人,俗世人,多因利而来。裴守约家族靠不上,我与他行便宜,他总要记恩。”
武媚娘便道:“不是这样的。利是一样,可聚英才,但不是谁都可以利相趋的,正直之士,为义,你适才已说裴行俭拜于苏将军门下,苏将军是正直之人,得此徒,必倾囊相授,苏将军无子,必视若亲子,竭力扶持。如此,裴行俭家族之缺就补上了,虽不及裴炎,却也过得去。”
高阳一愣,确是如此,然而:“即便如此,先交好,总无错。”
武媚娘神色之间便有了一些犹豫,细细想了一想,还是正容道:“殿下听我一言,为妨来日成大患,不如趁现在他羽翼未丰,先下手。”
高阳大为不解,退开一些,望着武媚娘道:“何至于此?即便他无法成友,也不致此时便扼杀,他有宰相之才,经天纬地,满腹经纶,为人亦算方正,待来日长成,便是万民之福,杀此良才,便不可惜么?”
“正因此人厉害,才不得不早作打算。若因此时一念之仁放过,让他站到对立面,到时便迟了。”必要防微杜渐才好。
高阳决不能苟同,她不愿与武媚娘分歧,亦不愿欺她,只得道:“这事我做不来。”
武媚娘也知高阳绝不会应她,便叹息了一声道:“也罢,到时再寻应对吧。不过那裴炎,你往日便已多了功夫,不如速速寻机再进一步。此人有才,却不如裴行俭有准则,不如裴行俭眼光锐利,亦不如裴行俭果决,你与他有深交,待有事,纵使是他不愿做,做不得的,碍于情面,也至少不会相阻。”
这个,高阳是赞同的,先前她有意同裴行俭交好,是因裴行俭本人,与裴炎,则是他与他身后的家族。人脉便是如此一环扣一环,小心经营必有成果。
裴炎三五年内,成不了大用,其家族却已在朝中扎根了。武媚娘靠着高阳的肩膀,心中暗想着,祸端不能留,殿下不愿做,她若遇见时机,必不手软。
不过是一面之缘,几句交流,阿武就看得这样清楚。高阳总觉得她有阿武,如鱼得水,却是到此时,才将阿武的才干看清。高阳抱抱阿武,道:“以后,府中人情往来,便交予你了。我会说与长史。”
阿武抛去一切顾虑,甜蜜一笑,轻轻应了一声。
☆、第五十九章
只凭推断此人在多年后兴许将会与己为敌,便杀一个如此精明强干,德行出众之人,高阳是断做不出的。仍旧与往日一般与裴行俭家处着,裴行俭似乎也并未察觉什么不妥,与往常无异。
武媚娘先前说时也曾犹豫,却非因为迟疑此人究竟该不该杀,而是,担心殿下因此以她歹毒与她隔阂。再是内心强大的女子,在心爱之人面前,亦免不了有一瞬的患得患失。
常人若知枕边人有着这样阴线刻毒的心思,必会心生忌惮,从而渐行渐远。幸而,高阳非常人。她对武媚娘有着最大限度的包容,她只要阿武仍旧是阿武也就够了,余者,都是可以撇开不顾的。
永徽元年夏,争吵了大半年的储位之争终落下帷幕。皇帝得偿所愿,将皇四子素节推上太子之位。政治精髓便在于妥协与平衡。皇帝在此处进了一步,便势必要在他处让一步。长孙无忌等人釜底抽薪,以幼子入主储宫名不正言不顺为由,请由皇后收养太子,记作嫡子。几番权衡之下,皇帝也只能答允了。
如此,于皇帝而言,这一役看似胜了,实则大打了折扣,太子由皇后所养,必亲近皇后与她的母舅柳奭,以及柳奭身后的长孙无忌。
于长孙无忌等人而言,此事亦显拖沓不划算,太子已有三岁了,向来与淑妃一处,受影响良多,皇后要再欲示好,必要多费周折,且淑妃亦在宫中,受陛下宠爱,淑妃要去看太子,皇后如何拦得住?
偏生太子又不及年岁出阁读书,见大臣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太子还是握在皇帝手中。
大臣们岂能甘心?国之储二,怎能任他长歪了。大臣们本就很瞧不上只会拈酸吃醋,缠着圣上的淑妃,现在她生的儿子做了太子,自然是欲时刻影响太子,期望太子长成一个心怀仁爱的翩翩君子。
还有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好好儿的,擅纳谏,擅垂询,大臣们说的话都会好好听着,怎的登基以后就截然不同,竟有些许昏君特有的刚愎自用。
立太子一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