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的城市里,她长大的城市里,乘着环线地铁,一圈又一圈的坐下去,哭下去。反正周围都是陌生人,不会有人在意。
不知道几站过去,又或者是几圈过去了。
一个从刚上地铁就发现周笑笑在哭的年轻女孩看了一会儿,似是再也忍受不了了,翻开自己随身的小包,拿出纸巾,又拿出湿巾,走过来轻轻碰了碰周笑笑的肩膀,递给她,安慰道:“你还好吧?”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肩头的触碰和塞到手里的纸巾,把周笑笑从自己悲伤绝望的小世界里敲醒了。
她泪眼模糊地接过对方的纸巾,在自己脸上用力地擦了擦,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并没有记住这个善意姑娘的脸,也没有回答她还好吧这句问候。
回过神来的周笑笑在身边的人又下了一轮,又上了一轮之后,终于在这个环线地铁里的肿瘤医院这一站下车了。
从哪里上来,从哪里下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周笑笑知道,她的世界,什么都不一样了。
周笑笑再也没有主动打严肃的电话了。
远在美国的严肃一无所知,他偶尔终于得到休息片刻的时候,和周笑笑说一句晚安,问一句你最近如何,程老师如何,就会得到她简单的笑脸,和一句“都好”。
周笑笑那天中午没去送汤,程老师有些奇怪,后来到了下午接到周笑笑声音沙哑打过来的电话,说睡过头了,也没在意,反而非常理解感动。这孩子照顾了自己半个月,每天在医院陪夜,早上六七点照顾自己吃了早饭,回去的路上去菜市场,上午煲汤,中午送汤,真是累坏了。
反正拆线之后恢复良好,第二天就要出院了,少喝一顿汤也没什么。
当晚最后一次陪夜,程老师也让周笑笑干脆别来了,好好睡一觉。周笑笑也同意了。
隔天上午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周笑笑戴着口罩,拎着行李箱,放进了周宇天爸爸的车的后备箱里,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学校里有急事,老师也出院了,我得回去了。”
程老师在病房里都没见到周笑笑,问了上来清东西的丈夫,说周笑笑在楼下办出院手续呢,顺便和这几天照顾程老师的护工结账。
和程老师的护工交待完最后一点私事,周笑笑顶着对方离开时打量的目光,坐在了一楼的等待区里。
程老师下来,看着小姑娘肿肿的眼睛,伸手去摸,关心道:“这是怎么啦?”
周笑笑伸手去扶老师,笑着应道:“昨天睡过了,晚上想睡又睡不着了,看了个□□韩剧,整个人都不好了。”
程老师无奈摇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我是没明白韩剧有什么好看的。对了,老周和我说了,你学校有急事,别耽误了,一会让老周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地铁去机场,比周伯伯送我还快些,又不堵车。”周笑笑连连摇手,想想又补充道,“老师你刚出院,家里忙的事儿还多着呢。”
再说几句,程老师也就算了,地铁确实方便,便让周宇天爸爸把车开到地铁口,把周笑笑和行李箱都放下了。
周笑笑扬着笑脸和右手,和老师作别,最后还是没忍住,跑去车边,拉开车门,伸手轻轻地,轻轻地,抱着副驾驶的程老师,蹭了一下,声音哽咽:“老师,我会想你的。”
程老师好笑地抱着撒娇的周笑笑,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寒暑假回来玩。”
“嗯。”带着浓浓的鼻音,周笑笑点了点头,告别老师,下了地铁,站在通道口,数了十分钟,又上去了。
找了一家医院旁边最便宜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即使周笑笑又上去看了一次,但她不肯承认自己是443床肺癌晚期病人口里念念叨叨的小小。
隔壁床的病人家属们盯着那个床头柜的夫妻合影,再看看这个肿眼睛的小丫头脸上的小酒窝,背地里唏嘘八卦,都在心中默默确认,这一定是当初那个被丢掉的孩子。
因为真的太像了。即使年代不同,即使气质迥异,可是那笑容,那酒窝,那弯弯的眉眼,真的太像了。
护工张秀看到周笑笑又回来了,可是只看了一眼又要走,拉着她劝道:“医生说家属最好二十四小时守着哩,就这几天了。临终前,床前总得有个儿女送终吧!”
可护工说的话,周笑笑不仅听不进去,还非常的反感:“凭什么我要二十四小时守着替她送终?就因为她要死了,我就该来?”
临床的一个家属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拿自己的经历去劝她:“孩子,人都要走了,你何必讲这个话呢?有几个当妈的,愿意扔掉孩子呢?你守这几天,不仅仅是说让她走得没有遗憾,我也是说,你这么年轻,你也不要留下遗憾。”
老太太指着她床边已经没有意识的老爷爷颤声说道:“你看,我对这病床上的老头子,怨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最后他要死了,我不也还在这里陪他最后一程吗?不求别的,求个心安。不过是最后几天而已,你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