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堂加一句:“头也不回地走。”
白仰月接着说:“大步流星地走。”
风堂又说:“好,一江春水向东流地走。”
白仰月:“千方百计地走。”
风堂一拍车前引擎盖:“他还不允许你走?!”
他拍完看了看发红的掌心,一闭眼。操……我……手真疼。
“不是不是,我就是顺口一接,”白仰月这下放松了,说瞎话不打草稿,继续编,“凛队巴不得我赶紧走呢,我房租也交不起,就赖在他家,吃他的用他的,我都还挺不好意思。但每天垃圾都是我倒,碗也我洗……”
风堂突然问:“他衣服你洗吗?”
“对啊……不不不,那倒不是。”白仰月悟出醋味儿了,立刻改口,边摇头边感叹。时运不济啊。
他想想,又画蛇添足道:“凛队挺爱干净的。”
风堂看他警服都还没换下来,一脑门儿脏汗,不像是才从家里出来,倒应该是回来拿东西的。
就这么站着看他,风堂还是那一句话:“你现在去哪里?”
“我去第一医院,我们队一哥们儿腿断了。”白仰月吸吸鼻子,总觉得自己闯祸,“关于凛队,我觉得我还可以起死回生几句……”
“不用了,我去跟封路凛杀一儆百。”从兜里摸了车钥匙来转,风堂下巴一扬,招呼他,“你上车。”
白仰月愣了:“啊?”
“我送你去医院,你别骑车。你累得脸面儿青黑,等会儿翻路上了,指不定谁要心疼。”
风堂说完,想咬舌自尽。他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了。这就是一个乱吃飞醋的事,扯上别人掺合什么啊!
“谁心疼我?”白仰月傻乎乎的,“骑车摔跤那不是经常的吗?哎呀,我们经常在路上骑着骑着,感觉下一秒就得飞出去!”
“行了行了……”
风堂把车门大敞开,见白仰月还站在那处,失笑道:“你快上车啊,愣着做什么?我跟你们队长认识,帮帮他队员怎么了?”
毕竟穿着警服,白仰月还是谨慎:“可,您这又不顺路……”
“顺路。”风堂说完,接过他手里拎的日用品袋子,朝内看了眼,叹道,“你们真不容易。”
白仰月这才瞧了眼他的车牌照,被唬得一愣,吞口唾沫:“这车不是普通的车啊……”
凛队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牛逼!
白仰月他们是毕了业就在基层开始干的,偶尔见过几个干部,都没见过车牌这么“招摇”的。一排竖杠闪瞎人眼,第一个字母又像在昭示车主的身份。这车,都是传闻中的“那些人”才开得上。白仰月听过前任领导做的一些事迹,眼中这辆车顿时神圣起来。
按理说,按风堂前几年的高调程度,市里这些体制内的人都应该认识风堂,但白仰月才来,成天又属于不在状态那一类,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他看看风堂,拿出口袋里一件外套拢在警服外,紧张得坐直了身子。
风堂用余光注意到白仰月的紧张情绪,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风堂伸手去开车内空调,继续讲:免贵姓风,我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的’风’。”
白仰月又傻了:“那往哪个方向吹啊?”
风堂说:“爱往哪儿往哪儿呗。”
白仰月心中一咯噔,冷静道:“风先生好。我叫白仰月,市内交警分局第四支队队员,本地人。二十,二十多了。”
“二十几啊。”风堂笑着,“年纪小怕人说么?”
白仰月别过脸看窗外,不自在道:“就,就二十几呗。”
“仰头的仰,月亮的月。我爸生我的时候,不对,我妈生我的时候,我爸在仰头看月亮。因为他想要女儿,觉得得求嫦娥。然后是个儿子,所以叫白仰月。”
听这小孩儿冷不丁补充一段,风堂差点一个急刹车笑岔气。
风堂质疑他:“你爸不姓白吗?”
“我妈姓白。”白仰月叹气道,但他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他想起风堂的名字,鼓起勇气夸赞道,“嗳……你名字真好听。是什么寓意?”
“牛逼。”
风堂拽过中控台卡的矿泉水,咬开瓶盖,朗声道:“威风堂堂。”
两个人一路上东拉西扯,讲了好多让封路凛一个头八个大的话。开了十多分钟到第一医院,白仰月一路惹得风堂大笑不止,相处得还挺和谐。
风堂一停车,就杵在车内抽烟。把车窗开了条缝,他张嘴往外吐息。
他目送了白仰月进去,自己倒没跟着。
城市日夜人来人往,但医院门口常常最能令他想去妄谈生死。
风堂开车门下来,站在一处卖车厘子的摊贩旁,看住院部大楼外人生百态,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这几年来医院多次,也数次庆幸,儿童医院和这些是隔开的。
偶尔在医院上空看到被患儿失手放飞的卡通气球,风堂会难受几秒。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