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当沈鸿彬忙碌的几乎要忘记了杨正清的时候,杨正清的一份奏疏又重新影响了他的视线。
当沈鸿彬看到杨正清写给皇上的奏章,他终于发现了杨正清的改变。这篇奏疏虽然耿直但却不再是毫无顾忌的直言,不再愤世嫉俗,而是懂得了一点婉转,一点圆滑,更让沈鸿彬欣慰的是这一点点的圆滑并没有改变杨正清本性中的刚直,沈鸿彬知道这是杨正清起步的时候了,所以当萧祁问自己的意见时,他毫不犹豫的向皇上赞美了杨正清。但是他也知道,杨正清还需要磨练,否则以他的性格,在这条官路之上仍然走不远,所以杨正清被派到了大理寺成为了段霖晖的副手。
对于这个名不见经传,已经中年才得到提干的杨正清,段霖晖本来是不打算注目的,可是他也看到了杨正清的奏章,的确言之凿凿,期间对于易储一事的把握十分到位,而且他也从中看到了杨正清那颗忠君且心怀天下的心。
夏舒征是和杨正清同一年的进士,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如今杨正清升了职,夏舒征自然也很高兴,可是外界传闻大理寺卿性情刚肃甚至有些冷僻,他怕杨正清的执拗性格会触怒到段霖晖,那杨正清刚起步的仕途只怕是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段霖晖不傻,他知道夏舒征是什么意思,他淡淡笑着说:“夏大人,您不用担心,我不会为难他。只是杨正清他自己需要明白,刚硬是好,但是刚过易折,他能否走下去,最后看的还是他自己。”
段霖晖这么一说,夏舒征就放心了,他知道段霖晖向来说一不二,他说不为难杨正清的意思背后也说明了他也是欣赏杨正清的。夏舒征正色施了一礼:“多谢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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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大理寺,段霖晖叫来了另一位大理寺少卿郑言。郑言年近四十,中等个子,圆脸盘上,浓眉,且有着一双和段霖晖很相似的精明、深沉的眼睛。
段霖晖让人倒了杯茶给郑言,也没有客套,直接便发问了:“这一个月来,你说给我说说这个杨正清吧。”
郑言是段霖晖进入大理寺后一手带出来的人才,深得段霖晖的器重,为人稳重,他思考了一下,回答:“行事认真谨慎,处理事情起来也是有条有理,的确是个人才,只不过性格方面有一点点欠缺。”
段霖晖饶有兴趣:“说说看”
郑言微微皱了皱眉眉头,仿佛在思考着怎么说:“也不是说他的性格不好,他很清廉,这一个月以来,因为他的破格提升,他家中明里暗里去了不少的人,可是无论官高低与否,杨正清将礼品全部退了回去。而且这一个月以来,他也只顾着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总而言之,他过于孤僻了……这,总是不好的。”
段霖晖大约知道了杨正清的性格,他点了点头,沉思了半晌,不说夏舒征,左丞沈鸿彬也和自己交谈过一两次杨正清,而且段霖晖也知道皇上对于杨正清也多多少少有些侧目的。他自己一个月观察下来,发现杨正清的确有能力,可是性格上的缺陷也是不可避免的,或许是童年的生活和他继父的影响,让他过于清高嫉俗,又或者是这几年官场之上,没有多少人给他好脸色看而让他对其他人过于疏远。
不过这些方面对段霖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人的性格是会变的,但是杨正清骨子里的清傲和忠心是段霖晖很欣赏的,而且他也相信杨正清绝对不会止步于此,所以他心中有了一个计较,他做了一个决定。
段霖晖的右手在桌案上轻轻敲了几下,骨节与木桌相撞击,清脆有声,半晌他神情敏锐严肃,道:“把刑司狱交给杨正清去打理,一个月之内,给我结果!”
郑言闻之,不由一惊,但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领命道:“是。”
段霖晖将刑司狱交给杨正清打理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大理寺。每个人都为杨正清捏了一把汗,还有前几日巴结杨正清反倒吃了闭门羹的几个人也偷偷的幸灾乐祸。唯有郑言知道这是段霖晖对杨正清的考验。
刑司狱可是说是大理寺里最难啃的一块地方。靖朝开朝以来,刑部和大理寺都有自己专门的牢狱,刑部天牢和大理寺典狱。但是刑部和大理寺毕竟制权有限,有些案子因为各自权限没有办法审理,而开朝之时,太祖事务繁忙,案件又多,没有办法一一审理,所以特意设置了刑司狱,让刑部与大理寺共同执掌,可越级审理关押。
太祖的本意是好的,刑司狱起初也的确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刑司狱的缺点无可避免的暴露了。
因为是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管理,所以难免会有互相推诿的情况发生,到了建衡年间,刑司狱已经是最臭名昭著的监狱了,百姓皆对其嗤之以鼻。刑部与大理寺光顾着打理自己的监狱都嫌没空,更不会花心思去管刑司狱了。刑司狱初期关押的都是犯刑严重或者是达官显贵,可是后来因为刑部和大理寺都忙,有些小犯人就先放到刑司狱里关着。大理寺和刑部都想着反正对方会有人看着,所以自己这方面都不上心。
长官级的不管,刑司狱的几个监管人员却是欢喜的紧。进来的人若是家中有权,那么不用呆就放回去,若是有钱,那么交几个钱也就放回去了。但若是贫苦百姓,那么日子可就很辛苦了,交不起钱就被打,打了也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