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什么?”
“我当时就想,就是万一跟大嫂和银妹妹走散,我也不怕。这些路的名字我都记在心里了,就是现在,叫我闭着眼再走一遍到东市的路,我也记得。”陈萱闭着眼睛,慢慢同魏年描绘着路程,“从咱们住的甘雨胡同出来,经丁字街,一路向南是王府井大街,你家的铺子就在王府井大街上,我们还远远看了一眼,一直王府井大街走到头,经东长安街向西到祟文门大街东单牌楼那儿就是了。东市的热闹就甭提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热闹的地方,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货物,有好多菜好多果子,我都不认得。可我就是觉着,怪美的。还有绿眼睛白皮肤一头卷毛的怪人,银妹妹说那是洋人,我才晓得的。我没敢多看,可我想,要是阿年哥你见着洋人,就能用洋话跟他们说话了。”
回忆了一回去东菜市的路程,陈萱问,“阿年哥,我说的路都对吧?”
“对。”魏年点头。
陈萱唇角翘起来,同魏年道,“不知为啥,我就觉着心里怪美的。”
魏年玩笑,“我看你不是怪美的,你是特美,特别美。”
陈萱不觉笑了两声,她是个实诚人,也不否认,“是,出去这一趟,心里特美。”所以,这些天魏老太太一直寻陈萱的不是,陈萱根本没放心上。因为她觉着,出去这一趟可是长了大见识,随便魏老太太怎么说都值啦。说一回去东市的事,陈萱就拿起笔,对魏年严肃道,“别跟我说话了,我得抄诗啦。”
魏年促狭,心里暗暗给陈萱取一外号,就叫陈特美。
第14章 红了
陈萱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但,她是个遇事会努力想法子的人。
因为从魏年那里确定了这个叫草莓的是个特别贵的果子,陈萱那把草莓种出来的心更切了。
然后,她又等了两天,种子还是没动静。
陈萱就想了个法子,她趁魏老太太带着云姐儿去大栅栏的戏园子听戏时,自己去了一趟东市,找到了那卖种子的小贩。小贩远远一见陈萱,恨不能直接用袖子遮住脸赶紧避一避,陈萱看到这死小贩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站在摊前,“你躲什么,我有事问你!”若是以往,陈萱这种性子,哪里是能与人这么横眉立目的讲道理的。委实是这草莓种太过要紧,花了足有一块大洋不说,因陈萱还欠着魏年两块五没还,陈萱全指着草莓种出来还债。所以,纵以前从没与人讲理拌嘴的经历,陈萱如今也仗着胆子过来了。
小贩见陈萱一幅凶相,不禁也挺直胸脯,壮一壮自己声气,“我,我哪里有躲。”
陈萱虽是个老实人,却也不瞎,一看就知这小贩心虚。陈萱心下叹口气,那种子她该种的种了,该浸的浸着,虽剩下的还足有一半,想退钱怕是不容易。陈萱索性先说,“你放心,我不是找你来退钱的。我是来解决事情的。”
小贩先松了口气,陈萱想着,素来是人善被人欺,她又板着脸道,“可我家,也不是任人糊弄的。我家虽不是特别有钱,北京城里也有几号买卖。我问你事,你实与我说,这种子的事,我就不计较。你要是推三阻四,闹起来,于你没半点好处。”
陈萱沉着脸说出这几句,她因生得高,身量又不是李氏那等纤细袅娜的,这要不了解陈萱的,真得当她不大好欺负。小贩显然也不想把事闹大,他作个揖,“少奶奶您有话只管说。”
陈萱道,“那种子,当真是草莓种不是?”
“真的是!”小贩道,“是我爹去关外,到了老毛子的地界儿,见着这种稀罕果子。他当时吃了,觉着好吃,就弄了这包种子回来。哎,不瞒少奶奶,我爹当时拿回来,家里是想自己种的。可这种子也不知怎地,就是不肯发芽,我娘说,是我家风水不好,所以种不出这果子来。我正好做这行,就拿出来,想着要是有识货的带了去,我爹也算没白到关外走这一遭。”
做小生意的,口齿当真伶俐。
陈萱听了,却是忍不住横这小贩一眼,问小贩,“那你跟我说的,如何如何种的话,也是假的了。”
小贩理亏在先,小声道,“也不全是假,是我爹说,这种果子喜肥,等长的时候,多施肥,长得好。还有,得种阳光好的地方。这也是我爹说的。”哎,就是他家没种出来。
陈萱哼一声,“看你还老实,我说话算话,就算了。”
小贩见陈萱不要他还钱,又给陈萱作了俩揖,还拿了两小包的甜瓜种子给她,殷勤道,“这两包是甜瓜种,新疆的大甜瓜,咱们这儿没有的,少奶奶拿回去种了,好吃!”
陈萱把其中一包换了西葫芦种,小贩赔笑,也没说啥。陈萱便回家去了。
陈萱离开东市时,不巧遇着熟人,有人同陈萱打招呼,“魏太太,你好。”
陈萱回头一看,竟然是教魏年洋文的焦先生,连忙道,“焦先生好,您怎么来东市了啊?”
焦先生好笑,“我怎么不能来了。”
陈萱认真道,“这是菜市场,您是有大学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