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他又说道。
“陛下的马还不都是万里挑一的。”我无声一笑,只顺手牵过靠我略近的飒露紫后代。心想,若在之前,我必定反驳了去,可现在却不敢太过,他那番警告的眼神,那种杀气,我亦忘不掉。便是虞公真的能把握君王之心,真的在他心中异常重要,可弑兄杀弟的他又有什么做不出来?一言蔽之,我赌不起。
于是,各自上马,来到马舍外开阔的广场上。天气虽已是夏日,却未出太阳,时有爽风,阴凉得正好。
“你不高兴?是因为没有让你自己去马舍挑马吗?”他本先骑出去十几步远,复又调转马首,突然向我问道。
我先一愣,想他或许看出了我的情绪,便提了提兴趣,掩饰道:“陛下这话从何说来,我现在所骑的岂非绝佳的良驹?”
“呵呵,我上次亲眼见了,你养马的本事确实很高,懂马爱马,甚至可称得上是马医,比典牧署里许多人都强,所以也不用看你挑马了,必定是好的。”他笑着向我解释,像是怕我误解似的,又驾马来至我身旁,眼神忽变得幽邃而灼然,片刻才又道:“你不但挽回了两匹马的命,还救下了那两个人,我更采纳了你的话,今后绝不会因马杀人。我现在还是昏君吗?”
“……陛下不……不是来驰马的吗?”我说不出他不是,亦不好说是,那一瞬念头一闪,避开了。
此后一阵没有说话,只驾马稳速转了大半圈,他在前,我随其后。我不知他作何想法,亦不想知道,默然至结束倒更好。
“我爱马是因为它们曾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打下了大唐的天下,是大唐的功臣。那么你呢?仅仅是为了谋生吗?你上次拼死救人救马,又是为什么?”
刚还想一直沉默着极好,李世民便又问起来,语态平和又透出一股诚恳,倒不让我反感,又想这并无紧要,便舒了一口气,如实说道“年幼时,府上除了抚养我的老家院,便只有马儿是唯一理睬我的活物,我便将它们当成了朋友。后来做了马奴,随一个养马的老仆学了本事,则爱马之情日深。师父归乡后,我独自担负起养马的职责,吃住在后院,有时也睡在马厩,算是相互陪伴吧。一切本也平静,直到两年前,马厩里十几匹健壮的马儿不知染了什么病,竟在数日之内全部死去。管家很生气,不由我分辨也不查明缘故,便命人将我杖责六十棍,又以为我死了,将我扔到山里,这之后才遇见了虞家的搭救。我爱马,却因一时疏忽断送了它们的性命,这感觉就好像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朋友,但我何曾想如此?若管家能宽恕几天,我必定倾尽全力,探明真相,可他没有,这便成了我莫大的遗憾,直至今天,仍满心愧疚。故而那日我是感同身受,不忍悲剧再次发生。”
言及此处,心意难平,仿佛又见棍棒如雨,血红满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噙不住便猛落了下来,我只赶紧扭过头,用袖子狠狠拭去,并不想被瞧见。稍待平静几分,再转去看李世民,他倒像是定住了神一般,满脸凝滞,甚至有些悲悯地望向我。
“呵呵……”我觉得他不该用这个眼神看我,他是最没有资格可怜我的,便冒出一阵冲动,不再忌惮,轻蔑地笑出来,更讽刺地说道:“这个世上,卑贱之躯就是这个活法,位高权重之人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只会虚伪地怜悯,转脸便继续冷酷地摧残!他们享受居高临下带来的得意,更嗜爱欺压霸凌给予的痛快!”
“够了,你到底年轻,不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焉知天下之大,显族之中就没有善类吗?”我话音未落,他便冷冰冰地抛出这一句,好像怒了,却没有发作。
我依旧笑笑,心知自己已算得逞,自不必再去顶撞,只不卑不亢地答道:“嗯,是啊,我是年轻,是不知道天下有多大,显族有多少,这其中又有多少善类。”
“回去了。”他也还是那般,兴致更减,神色更冷,然后说了三个字,猛然扬鞭,奔马而去。
这便是不欢而散了。望着面前扬起的尘土,我慢慢倒有些释然:这个僵局我纵破不得,还守不得吗?
——从萧鉴处写来
自灵花寺鱼水相欢,萧鉴心中甚是自得,了却夙愿似的,日日想到便隐着一笑,不知有多欢喜,将先前的许多闲愁都暂放下了。可这一切虞秀姚并不明白,看萧鉴气色越发好,还以为他是因为伯父萧瑀回京了,府上团圆了才如此,便只随着一同高兴,无可多思。
这日一早,萧鉴堂屋待客,秀姚便在卧房对镜梳妆。不多时客人离去,萧鉴也自回房。那妆台前的形景,秀姚杏脸桃腮,纤腰束素,正拈一枚绢花,往乌云堆的发髻上戴,端的是婀娜动人,娇美可爱,把萧鉴看得失了神,不由止步屏前。
“十八郎,你什么时候来的?站着做什么?”虞秀姚余光里瞥见萧鉴,先将身迎了过来。
“才到。”萧鉴只淡笑一语,倒不着痕迹。
二人相携来至妆台前落坐,秀姚为夫君奉上香茶,请他稍待,转而继续佩戴发饰。萧鉴本也空闲,倒乐得在一旁观赏这幅“香闺晨妆图”。秀姚从手边的匣子里挑出一支银钗,正要往发间簪去,忽见这匣子下头压着几张纸笺,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展开一看才知是阿真写给她的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