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帐里,宋杰稳坐在软席上,在他对面,还有一人,是刚刚从平阴县赶来的,他是戈说的亲兵,奉命来别部营,送一份戈说的亲笔书信。
对于左军独立编制的事情,戈说得到消息后,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中尉严岩会给自己来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分化了姜泰的兵权,还吞掉了自己的后勤补给。
没有后勤补给,戈说就没有能力在河北全力一战,短时间内,想要筹足粮草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损失军队事小,一旦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戈说在抱怨吕夏的同时,不得不寻求自保,唯一的出路,就是和姜泰讲和,先要来一些粮草辎重,别的事情,以后再从长计议。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戈说对吕夏的态度有所转变,开始慢慢与他产生分歧,原本雄心勃勃的戈说,此时唯一的奢望,就是尽快解决粮草问题。
但是戈说树大根深,其实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对于吕夏而言,只要戈说兵进河北,休书给北广王,表明诚意,北广王必然会提供粮草后援,只是戈说却不愿去冒险。
这让吕夏看出了戈说的懦弱,也很少再参与军机要务。
戈说彻夜未眠,写好了这封书信,让亲兵送来别部营,又让右军调兵五百,马车牛车共一千七百辆向北军出发,争取拉些粮食回去,以供军需。
只要粮食到位,戈说便可兴兵北伐,直抵赵国。
而此时,姜泰还没有来,宋杰与那人客套几句,让人送来茶水之后,彼此落座,各自闷头不语,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帐内的气氛也变得极为安静。
时间一分分过去,直到军营里响起了集结的鼓声和号角声,账帘才被掀开一个角,随后姜泰弯腰走了进来:“呵呵,公务繁忙,让你久等了。”
姜泰客气一句,直接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这边,戈说的亲兵慌忙施一礼,拿出书信双手奉上:“这是我家将军亲笔信,请姜司马过目。”
姜泰顺手接过书信,简单的看了一下,上面是戈说的慨叹之词,慨叹东郭先生与中山狼,先生本怀慈悲心肠救下中山狼,却反遭中山狼所食,这冥冥中却暗指姜泰,他如此信任姜泰,如此重用姜泰,姜泰反而吞了自己的物资,还独立了建制,把戈说推到了悬崖边缘。
虽然戈说言辞恳切,可内中却透着一股杀气,很明显,戈说与姜泰的关系,无形中已经拉到了两个永远不会平行的对立面了,而信中,戈说只有一个要求,他不会强求姜泰把所有物资还给自己,只要姜泰肯让出一部分粮草就好,至少,让戈说的军队可以有粮吃,这就足够了。
可即便这样小小的要求,姜泰此时都很为难,如果他把粮草分给戈说,又该如何向严岩交代呢?
姜泰沉默了一会,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可外面集结兵马的鼓声已经敲响了第三轮,这是催促主将的鼓声,姜泰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他犹豫着看向宋杰,宋杰却微微点头,示意姜泰不要和戈说闹得太僵。
就好似自己临行前,大伯姜允说过的那番话,没有人占据绝对优势,即便今天严岩占了上风,可一眨眼,他很有可能就会坠入无尽深渊,能够在逆势中寻求利益,才是王者之道。
姜泰犹豫了一会,而后把竹简扔给了宋杰:“这件事,你去办吧。”
这就是姜泰已经让步了,宋杰拾起竹简,笑对那人道:“那就请随我来吧。”
……
姜泰虽然没有明言具体的数目,但是宋杰心里却有本账,该给多少,该留多少,他一清二楚。
姜泰离开偏帐,直奔校场而去,刚刚进入校场,在场的军将纷纷欢呼,呐喊,鼓声隆隆敲响,姜泰在臧洪,左莒,管宠,魏延,雷勇等人的簇拥下走上演武台,直到姜泰向上扬起双手,示意众人停止呐喊的时候,声音才戛然而止。
鼓声也渐渐停止了,校场上鸦雀无声,姜泰在演武台上环视众人,左右各部已经配上了弓箭,人人后背挎着弯弓,而中部则人人背挎圆盾,虽然只有一千七百余人,但是阵势上,军威上却比前几日强了很多。
这是北军中最精锐的骑兵了,虽然比不上射声营的弓骑那般,可以百步穿杨,但是如果突军陷阵,驰骋沙场,这些将士,未必会输给射声的那帮射手。
凝视了众人好长一段时间,姜泰才放下双手,对着众人喊道:“匈奴南侵,夺我土地,杀我兄弟,抢我妇女,掠我钱财,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今天奉皇帝谕旨,彪骑将军节制,出兵河北冀州,与匈奴决一死战,我军为先锋,即刻启程,将士们,可愿随我共赴战场,驱逐匈奴?”
“愿随司马赴汤蹈火。”
无论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都扯着嗓子大声呐喊,姜泰见士气可用,立刻吩咐:“传我将令,左军在前,右军在后,中军继进,向濮阳进发!”
“咚咚咚”战鼓再一次敲响,低鸣的号角声在空中呜咽,各军将士纷纷勒转马头,向着营门的方向行去,打在最前头的,是一队队手举军旗和国旗的士兵,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在左军陆续行出大营后不久,右军,中军相继启程,只有二百名亲随没有出发,始终等待着姜泰。
姜泰则站在演武台上,静静看着将士们陆续离开,这才回身吩咐臧洪带三十人留下等待主簿宋杰,与他一起出发,自己与左莒还有剩余的亲随,勒马向营门外急速驰去。
河北战争,终于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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