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
窦广茂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像是在自言自语,“都会自己骑车了啊……”
窦天骁愣在原地好一会都想不到什么可以继续的话题,抓了抓后脑勺说:“我先睡觉了啊,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窦广茂看着儿子走进屋里,然后是开灯关门的声音,最后听见“咔哒”一下,上锁的声音。
窦广茂躺下沙发时,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时光就好像是一双粗砺的大手,用一砖一瓦,堆砌成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将自己和儿子彻底地隔绝开来。
妻子的离去,儿子的冷淡,岳父的疏远,旁人的鄙夷,令他对接下去的生活丧失了信心。
出狱也挺没劲的,一切都好像没有了意义。
命运就好像是在故意捉弄他一样,让他无论在什么节点,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人是自由了,可是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当晚,窦广茂一直盯着窗帘缝里渗进来的一点稀薄月光,失了眠。
窦天骁虽然没有失眠,但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他梦见窦广茂杀人了。
梦里的情形他已经记不太清了,窦广茂杀了谁,为什么要杀人,他都没什么印象。
醒来唯一记得的就是窦广茂杀人时的那种眼神,锐利得像是一把匕首,再加上那电视剧反派特有的皮笑肉不笑款笑容,令人寒毛直竖,总觉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窦天骁是被吓醒的,因为噩梦里的那个可怖的眼神,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直视窦广茂的眼睛。
有一次在面馆,他跟舅舅提起过自己梦见老爸的事情,舅舅还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在意他啊,所以才会梦见他。”
窦天骁不以为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在意,而是出于本能的惶恐和担忧。
他觉得窦广茂和自己平常接触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不正常。
或者应该说……他不安分。
从他交往的那些狐朋狗友就可以看出来他不属于“普通人”,他就好比是一颗定时炸弹,没有按下按钮的时候,看起来很安全,但一旦碰上点什么事儿,就一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大爆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很显然,窦广茂不是他们“正常生活圈”里的人,所以即便是知道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会故意地伤害自己,但窦天骁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要避开。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对窦广茂畏而远之的人不止他一个了。
第18章 他这一生中啊,会遇到两位贵人
窦广茂坐过牢的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所以找工作的事情进展得很不顺利。
有次外公在饭桌上劝了两句,让他再去别的车间打听打听,窦广茂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把筷子一扔就上了楼,在沙发上一躺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谁劝都不听,说要饿死自己。
后来外公先妥协,煎了两荷包蛋,端着一碗粥上楼,半小时后,外公又端着一只空碗下楼,沉默地叹了口气。
从那以后,找工作的事情就成了家里的一个敏感话题,只有在老爸不在家的时候,舅妈才会顺带提到一两句,“他现在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谁从那里头出来,心里都不好受。”
舅舅说:“话虽这么说,但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还不都得怪他自己,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人只要活着,就都得要为自己作出的行为负责。”
最后,舅舅舅妈会就这这个议题在俩孩子跟前敲响警钟,“你们将来可不能学他,一定要好好读书,找份踏踏实实的工作知道不?”
“知道啦——”叶晞和窦天骁齐声敷衍。
出于种种原因,窦天骁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老爸没什么好感,更别没什么共同语言,除了进门出门打个招呼问候一下,再无言语。
好在窦广茂也不是一直在家,除了双休日之外,窦天骁几乎很少见到他。
放暑假的时候,窦天骁那两颗迟迟不肯露面的侧切牙终于从“闺阁”里钻了出来,因为牙缝较小,就像江燃所预料的那样,那两个乳白色的小尖尖最终长成了两颗小虎牙。
舅妈觉得这虎牙太过突兀,或许是什么不祥之兆,就想找牙医给矫正一下,矫正前,还十分迷信地找巷子里的瞎子算了一卦。
瞎子掐指一算,颇为深沉地说道:“每个人一出生,就都有每个人的命格,你给他拔了虎牙,就等于改了他的命格,要慎重考虑啊。”
“那他原本的命是好还是不好啊?”舅妈追问道。
“这个开天眼啊,是要损耗我的修为和阳寿的,一般是不能开滴…”瞎子喝了口茶。
“那有没有不一般的情况呢?”舅妈问。
“这个么,得看你虔不虔诚了……”
最后,平日里惜财如命的舅妈掏出了一百大洋,恋恋不舍地递给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