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重山呼,震破苍穹,天道皇冠,贵尊六界,古制皇族庄穆朝服,太子走至御座右首,转身面向群臣,甩袖抬手,令道:“众卿平身。”
“谢太子殿下!”
李建成坐下,待众文武起身,放眼想细细看尽这殿中金玉流彩,人面百般情态,却是曦光朦胧,什么也瞧不清楚。
朱衣紫袍高臣贵爵,全都望着他,调百府之兵,掌天下权,此刻他便是这人界之主,便是仙神,也不能够立于他上,袖下的指尖用力压在案上,暖黄的锦缎被嵌到木中。
礼官开朝,李建成拢袖把手放了下来,敛目不露心绪,沉声道:“孤代父监国,近日朝中诸事,也大都知晓了,可有新奏?”
目光扫过裴寂,却是礼宾司出列道:“高句丽派使者来朝,却未按我朝既定路线行走,穿于州直达长安,殿下以为,该如何接待安置?”
“高句丽一直是我中原心腹之患,先朝就多次东征,岂能容此番国放肆,若有沿途刺探军防要塞者,立捕,其接待安置,皆降格两级。”
“是。”礼宾司又道,“东瀛使也于近日来访,其国书所用乃是文川纪年,未用我朝武德年号。”
“既然如此,看来东瀛是无意向我朝称臣,申责之后,予以退还便是。”李建成怒意不显,却不怒威,自有上者气势。
“钦遵上命。”礼宾司行礼归列。
此时初阳半露,朝霞万丈,殿内瞬即金碧辉煌,案上明黄锦缎映得李建成面上如覆金,眉目烁光,不见喜怒,裴寂与封德彝对视一眼,出列走到殿前。
“秦王盘居洛阳,陛下几召拒不回京,已令赵郡王重兵防守秦岭淮河一带,潼关也有陛下派兵固防,还请殿下使秦王早还长安。”
“裴相此话怎讲?”李建成轻笑了声,“秦王现下手掌五十万强军,皆是我大唐忠勇将士,他拒不还京也只是顽劣些罢了,想五十万军,光粮草调度已是难于登天了,何况父皇还有赵郡王,燕王,李绩等一干横扫天下的猛将。”
“殿下所言甚是。”裴寂看着李建成,面上露出微微欣喜又似得意的神色,上前一步道,“臣曾闻陛下说,殿下身为嫡长,对诸王弟管教有度,皆服殿下之威,殿下一封书信,必能令秦王回京。”
“此言差矣。圣人都没能把二郎召回来,孤家又怎能有十分把握让他听话呢。若他实在不肯回来,也无不可。”
李建成站起身,负手走下阶来,肃然道:“传孤令,再赴洛阳召秦王李世民回京,倘若秦王抗命,则加封其为东王,加食邑三百户,由孤出资在洛阳另建东王府,无圣旨急召自不必来京。”
“殿下英明!”这一声封德彝倒是先喊了出来,裴寂斜他一眼,退回文官首列。
转身时不禁暗笑,李建成走回自己的位子,略扬起手道:“有奏都呈上来吧,今日大朝,要事当庭决议。”
文武百官相继呈奏,今日秦王一党自有些缄默,太子决断无一人驳,朝会至辰时方毕。
李建成一回东宫,心情就有些阴沉,太子妃命人在悄悄处理十几具尸体,都是东宫内卫和侍官,明显是用刑之后毒杀的。
这些人私藏圣令,所以才有早上那一番乱,太子妃抓出了几人,逼问无果,便直接杀了。李建成对自己的妻子善决此事有些不满,却也是处理妥当,这些人无非是安插在东宫的奸细,牺牲如此之多的棋子,绝不可能是为了看似关键,却实无用处的圣令。
房中郑观音在给太子准备要换的常服,李建成背对着她,坐在桌边挽袖倒茶,轻声道:“近日来宫中诸多异事,都与朝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莫要擅自处理,我若不在宫中,春坊中王珪,韦挺,都是可信之人。”
“是……”郑观音转身,看着这个相伴了十几年的人,仍旧那般丰神如玉,忽然就觉得有点委屈,委屈得快掉下泪来,“无论你有多少女人,你都是我唯一的夫君,我终究不过一介女子,却不惮为你除去所有不利之人。”
李建成心中意动,起身几步过去拥住了她,一顿安抚,再想多哄几句,房外忽有人通传:“王中允有急事求见。”
“我去去就来。”李建成拍拍郑观音的背,面上神色莫测,衣服也没换就出去了。
堂中侍女都被摒退,王珪一人在前堂候着,来来回回踱步不停,却是不紧不慢,见李建成来,没行礼就迎了上去,低声道:“殿下,昨夜赵郡王送来的军事密函,不见了!”
“原来如此,早上在宫中作乱,就是要盗走密函,这文函里事关秦淮部署……”李建成恨恨掐住了广袖,越想越怒,猛力一甩袖子,“他究竟在我府中安插了多少人。”
“东宫严治,这绝非一时可成,看来秦王早有不臣之……”
“住口!”李建成厉声喝住他,凤目杀气里滕腾,王珪一介文生,这一下也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王珪垂首死闭着嘴默不作声,李建成的呼吸因怒意而略微浓重,他痛苦之极,又怒不可遏,却忍得面上一片漠然,而杀意翻涌。
缓缓闭目,李建成心里骤然一空,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便兀自离去。
王珪想叫住太子,却最终没能出声,他想劝,可太子又怎会不知道他想劝什么,只能看殿下如何取舍了。
李建成略提起襦裙疾步往回走,半道上忽然顿住,向侍官问了给慕容紫英安排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