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王后放下扇子,带着深思熟虑过的表情,开口了。
“要不要召回舒瓦瑟尔,都是国王一句话的是,您自己决定就好。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讨论调查先王的事?事关我的名誉,我希望越早‘弄’清越好。”
路易立刻想起妻子先前的劝说:‘弄’清国王去世的真相、特别是刺杀他的真相,是当务之急,否则他没办法去相信任何人近臣或近亲——甚至是靠近凡尔赛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已经被收买或威胁。瑞士近卫军营地中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爷爷曾经让他不要听玛丽的话,但他觉得这个建议相当有道理。
“叫舒瓦瑟尔回来,”路易立刻做了决定,“让他来主持调查的事。”
老国王信任他的能力,而远离巴黎又保证了他的清白。他知道舒瓦瑟尔是亲奥派,称不上客观中立,但既然玛丽肯定不是幕后主谋,那立场也就不是问题了。
于是,带着国王的亲笔信件,格拉‘蒙’夫人坐着马车,鸟儿一样地飞向尚特卢城堡。尚特卢在法语的意思是“唱歌的狼”,格拉‘蒙’夫人相信得知这个消息,他的哥哥也会想要高唱一曲。
“调查陛下的死?不是恢复原职?”
“我的哥哥呀!凡事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您不先为新国王立下一些功劳,他又怎么会看重你?”
舒瓦瑟尔脸颊微热。这道理他也明白,只不过关乎切身利益,不免心急。
担忧几乎是与期待在同一时间占据了他的心。他擅长外‘交’和军事,这种需要‘抽’丝剥茧的细致工作还是头一回接触。调查案件、断明是非,听起来是法务系统的工作,他在巴黎有不少法官朋友,原本只有他们配合,再出动法警,事情便容易许多;巴黎高等法院已经被莫普全部洗清,不是被流放就是被莫普法庭收服,剩下的人还够是否堪用,要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但是,要他不去试一试就认输,绝不可能。
凡尔赛的舞台,将会迎接一个充满斗志的他。
在舒瓦瑟尔踌躇满志地重返凡尔赛时,整个宫廷心情最低落的人,正盘算着到远离这座是非之地,到乡间散散心。
普罗旺斯伯爵心里很是委屈。
他算不上是个野心家。自小到大,在长子继承制的绝对主导地位下,从没有人对他抱以成为国王的期望。
和中国古代部分朝代出现的大臣为不同皇子站队背书不同,既然哪怕是国王的偏爱或者王子本身的才干都不足以撼动长子继承制,那么那种“烧冷灶”搞投资,妄想“从龙之功”的自然也是少之又少。事务绝对,手握属于自己的势力圈的王子也有,不过通常是因为本身被任命了军队或朝廷上的职位。聪明的君主是不会这么做的。路易十五的做法就是典型——他给了最小的王子阿图瓦伯爵军职,对普罗旺斯却什么也没有,原因不言自明。
普罗旺斯比路易十五还小一岁,当一个闲散“王爷”,是他理所当然的未来轨迹,周围人都这么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这么想。倒不是说“假如哥哥去世”这样的念头一次都没有过,但那只是一种试探‘性’的小小设想,远远不到具体成型、甚至变为计划或理想的地步。
点燃起那不曾燃起过的火把的,正是艾吉永。如果不是这位位高权重的首相主动撩拨,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支火把就在自己心里。
比起软弱沉闷的哥哥和冲动好享乐的弟弟,他‘性’格谨慎、虑事周全。历史上在革命爆发之后,他逃亡到低地国家(现代荷兰、比利时等地),很快聚拢起了一批流亡贵族,共同对付革命政fu,积极谋划进攻法国。这番动作一方面使保王党迅速地被聚拢起来,另一方面却也加快了路易十六迈向断头台的脚步——他的进攻计划理所当然地引起巴黎人民对王室的不满——这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拿破仑上台后,他积极联络各国君主,促成了反法同盟的建立。最终,拿破仑作战失利,他作为路易十八(路易十六年幼的唯一儿子路易十七已经在巴黎被虐待至死),成功复辟。执政期间,他没有走绝对君主制的老路,而是试图在君主制和新思维中找一条中间路线;尽管面临多重压力,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风雨飘摇的‘波’旁王朝似乎逐渐打出了新的地基。然而一切在他1824年死亡时中断;他没有子嗣,继位的是弟弟阿图瓦伯爵,即查理十世。查理十世完全推翻了哥哥的路线,抱着满腔的仇恨向新势力开战,最终被剥夺了政权。而后人民推举的是积极靠近革命党、在是否处死国王的问题上投了处决一票、有“平等菲利”之称、然而被雅各宾派推上断头台的沙特尔——后来继承了奥尔良公爵头衔——的儿子,路易·菲利普。
在短命的奥尔良王朝覆灭后,延绵300年之久的‘波’旁世系的统治,自此完全走下历史舞台。
若从历史表现来看,假如普罗旺斯是长子,假如继承路易十五的王位的是他,说不定法国的命运将会走向一个不同的方向。
但现在,在另一个历史变数的强力干扰之下,这艘航船的方向,仿佛又被拨了回去。
回不去的,是普罗旺斯被搅动的心池。
如果曾经没有得到的希望,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失望。离那个王位最近的时候,他只隔了一个‘女’人。
而现在,为了避开嫌疑,他不得不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