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他本来就蹲着,鸡公碗甩出去没打碎,就是油纸包也被抛出,跌在地上微微露出里头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徐全连爬带滚地跑进屋,一路直奔后院水井处,匆匆打了一桶水洗洗脸,才把慌张的三魂七魄好好安顿下来。心神稳了,人却不好;他抹一把脸,也不知是井水还是啥的,脸上就糊了两行。
他默念着混账东西,才磨磨蹭蹭出了赵家门。男子还是跪着,头微微垂着,不知道在看哪里。徐全弯身去捡起碗筷,看看不远处的油纸包,抿抿嘴还是把它捡起来。
把碗筷洗干净放回灶子旁,徐全怀抱着油纸包,匆匆从男子身边经过,回到徐家。
宝贝
徐全一整夜都睡不着。起初是记挂着那几颗冰糖葫芦,翻来覆去差点都把床板给翻了;后来隐隐约约听见赵家后院有些嘈杂,该是赵当家的回来了。
徐全默念没啥好想的,才要闭眼睡觉,耳朵却捕捉到寂静中突兀的声响,他立马跳起来,衣服都没披便出了家门。
赵家院子传来一阵阵鞭打声,除此之外便没其他声响了。徐全抬头看着赵家后院那株高高的木棉树,树枝在夜色中影影倬倬的,和着那干净利索的鞭打声,一鞭又一鞭,一遍又一遍,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赶紧关上门爬回床上,畏畏缩缩地捂住耳朵,却无法阻止自己去留意。心里头也不知想着啥,乱糟糟的,到最后理清那团思绪,才发现是甭打他这三字。
徐全惨淡地笑着哭着。
心里头住着的人,挨了打,自己却比挨打的还疼。
真是此有此理。
徐全平日天没亮就得起床干活,今日是睡不着了才认命爬起床趁早摸黑地先把活儿干好,天一亮他就去敲赵家门。
应门的是赵老爷子,他没说话就让徐全先进来。
赵当家的坐在厅中,瞧见徐全进来就扫了眼,继续闭目养神。看得出两位长辈神情微颓,应该也一夜没睡。
徐全惧怕赵当家的,没他点头答应也不敢莽动,窘迫着不知道怎么是好。幸好赵老爷子对他说:“在后院那头呢,去罢去罢。”
徐全这才挪挪脚步去了后院。一到后院就看见那人□□的背,一条条红斑像狰狞的蛇,层层叠叠地盘旋在男子壮实的身体上。
他还是保持在家门前跪着的姿势,不似认错,只给徐全一个倔强的背影。
徐全想着这人怎么会认错呢,从小他骨子里就是这么铁骨铮铮,说难听些就是牛脾气。他走过去蹲着,多想骂句活该!可惜自己是个哑巴,骂不得;但又气不过,伸手就一巴掌扇在那人的肩上!怕他伤上加伤,还得避开肩上的鞭伤。
打了几下不解气,却又觉得自己活脱脱像个小女人般撒泼,便抡起拳头又锤了几下。
这人说走就走,十年来从没给家里捎来一句平安。徐全没少担惊受怕的,怕这人贫寒交加、怕他客死异乡,怕自己老年垂暮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他。
打到最后,徐全忍不住低下头哭得稀里哗啦。
这真是个混账。
才哭了一会,那人大掌一提,一把握住徐全的脖子,仰起他的头。
“不许哭。”那人说,“再哭、□□翻你。”
徐全吓得呆住,一把推开这混账。刚好赵老爷子过来,徐全擦擦脸就走了。
赵老爷子见徐全又气又羞的模样,皱皱眉上前踢了跪在地上的脊梁骨一脚。他说:“徐赵两家就这么个宝贝;赵宁,你可得护好了。”
赵宁鼻头哼一声,还是挺直腰背不做声。
☆、第 3 章
屠夫
徐全料想不到赵宁竟长成这么恶劣的人,想当年还是个彬彬少年,如今却——
徐全气白了脸,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推着板车去市集摆摊。
镇上爱吃徐家豆腐的熟客不少,徐全有点忙不过来,也就把早上那点尴尬跑到九霄云外。赵当家的今天也出摊,猪肉摊子就在徐全斜对面,平时也好有个照应。
今日赵当家的来得迟,幸好徐全早早给他候着位置,才没让其他人给占了。不过他今日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年轻人过来帮忙。那小伙子年轻力壮,长相端正,让来往的人不由得多看几眼;相熟的就问赵当家的这人是谁,赵当家的说:“不孝子。”
其他人才记起赵家还有一个离家多年的儿子。看热闹的寒暄着,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多问几句;赵当家的随口应付着,让赵宁熟悉摊子的事务。
赵宁拿着剁骨刀,轻轻掂量两下,还真有点称手,不由得挑挑眉。赵当家的在一旁指点,赵宁操着剁骨刀,按着吩咐利索一刀!砰地一声,坚硬的猪骨头应声两分。赵当家的也挑挑眉,见他没把砧板剁裂,便不出声。倒是隔壁摊子的大娘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定定神,笑道:“小伙子好力气呀!这么能干,赵大爷也可以歇歇、享福了!”
赵当家的应道:“就那么点力气,还多得学呢!”
赵宁再掂量掂量着剁骨刀,确实称手。
徐全也让那一声吓到,抬眼看看猪肉摊子,那新来的屠夫似乎挺满意自己手里的刀具,又是利索地剁起猪骨头来。
那么使劲,也不知道有没有扯到背后的伤。徐全瞪了他一眼,手上继续忙活。
赵老爷子负责烧中饭,徐全早点赶回去帮忙,等赵当家的回来刚好是用饭时间。一张桌子放了四副碗筷,普普通通三菜一汤,但求温饱而已。一家子人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