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衍不知道自己的语尾正摆动憧憬的水波,他自来就是这样少城府,心有所思,马上会从言谈表情里得到映射。
千帆停止顺藤摸瓜,转而自介:“珠宝设计?我也是干这个的。”
“啊!?你也是珠宝设计师?”
谢正衍咂舌扬眉,反过来追问:“你真是干这个的?完全看不出来啊。”
千帆一定在翻白眼,语气哂哂的:“哑笛大大,拜托你区别待遇别这么明显,我怎么就不像是干这一行的了?难道给你的印象和那个帅哥差很远?”
“是,你俩简直天差地别。”
“……很好,坦率也是难得的优点。”
“可是,千帆大大你既然是珠宝设计师就不该受穷啊,据我所知这行待遇还是不错的。”
“那是你不了解,每一个行业都有精英和低层,你崇拜的那个帅哥身在金字塔尖,我这种卢瑟还在地狱里挣扎爬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头。”
谢正衍思之有理,同时萌生怜悯。想想看,容川在高不可攀的云端,他和千帆同在贫困中坐井观天,所以说到距离,倒是他俩更接近。层次比肩,往往会将自勉转换成对对方的鼓舞,他当下诚恳劝慰:“千帆大大别气馁,你上次也说凡事要从小处做起,工作更该如此啊,我跟你差不多,事业也刚刚在起步阶段,经常困难重重的,好像看不到明天的路在哪里。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放弃,因为我们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独立打拼,不然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千帆默然片刻,再接话仍是闷闷不乐。
“道理我都懂,可听你提到那个帅哥同行,我一下子心理失衡了,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不想因为自己的话给他人制造心理负担,谢正衍急忙疏导:“他是他,我们是我们,用不着比较。你沿着自己的人生路奋斗就好,何必在意别人是怎么个活法。”
“可是人家快马加鞭日行千里,我光脚走路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成功的终点。”
“虽然走得慢了点,但也能更加从容的欣赏沿路的风景啊。我是这么认为的,人生每个阶段都有各自的优点和好处,过了这段历程就像火车过站,之前看到的经历的东西都不可复制了。比如跟某个人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段邂逅相处,等缘分到了就分开,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其中一人走得越快,相隔的距离也就越远,彼此可能都会后悔,为什么不趁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多珍惜对方。当然我这只是拿人与人的感情做比喻,推及到事业、生活上也是一样的,珍惜现在才能放眼未来。”
千帆破口大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恣肆,甚至笑得接连咳嗽,喘着气说:“哑笛大大,以后叫你鸡汤小王子好不好?高中毕业后就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了,像你这么正直的三观不去当老师实在可惜,我要是家长一定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
怀疑自己又当了笑料,谢正衍晴转浓阴,反讽:“想要孩子更得好好奋斗,抚养子女需要花很多钱。”
千帆并不赞同此说:“有了小孩给他吃饱穿暖就行了,让他来见识这花花世界够不错了,难不成还要当佛爷供起来?”
他的瞎眼飞刀就是如此精准,一招击碎谢正衍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其实这也不能全赖千帆,他的心本身千疮百孔,稍不注意就会擦刮得脓血齐流,而触动伤势的后果往往是失控虓怒。
“你以为每个孩子都是自愿出生的?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丑陋险恶的人情世故,有的小孩一出生就陷在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备受折磨生不如死,作为他们的父母,有什么脸大摇大摆以恩人自居?想生小孩,就得拿出十足的爱心和责任心,在孩子幼小时呵护他疼爱他,在他成长阶段关心他教导他,生下孩子只保证他基本的温饱,然后丢在一旁漠不关心任其自生自灭,这跟随便养条猫狗没区别。我还知道照顾我家狗狗的情绪,每天抽时间陪它玩,可有的孩子在父母眼里连狗都不如!”
谢正衍感到胸口窜起乱火,烈焰烧烤心脏,不住激昂陈词,已大大脱离辩论范畴。千帆惊错插话:“哑笛大大,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这人不喜欢小孩,以后要不要生孩子还得打问号呢。你别激动,这都半夜了,当心吵到邻居。”
谢正衍咬牙囚禁话语,颤抖的气息却仍在越狱,周围一片死寂,如同扩音器抬高了这唯一的声响,仿佛一个忧伤的鬼魂在坟墓里呻、吟。
过了十几秒,千帆柔声下气问他:“哑笛大大,你是不是又哭啦?”
“没有!”
谢正衍挺胸抬头,用力深呼吸,把佯装镇静当做对自身演技的磨练。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想睡觉了。”
“行,睡之前你再去喝碗姜汤吧。”
“为什么?”
“那玩意不是灵丹妙药,得多喝几次巩固疗效,不然病情会反复。”
收到关心,谢正衍又心软了,鼻子发酸,赶忙用力擤一擤。
“知道了,谢谢你。”
“恩,那晚安了,祝你尽早康复。”
“等等!”
谢正衍不由自主叫住他,总感觉这样分别会有不知好歹之嫌,想了想,小声嗫嚅:“那个,我会遵守约定的,等病好以后会按时去跟你汇报你想听的八卦。可是我在圈子里的人脉也不宽,可能搜集不到你期待的信息量。”
“哈哈,没事,积少成多嘛。”
“还有,我真觉得你声音蛮不错的,好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