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透过一堵堵如同被开了门的墙壁,望向灰尘四起的远处,“都说你这位剑仙不讲理,拥有一副金身境体魄,现在如何,还金身不金身了?我这一拳,便是真正的金身境武夫挨上了,也要五脏粉碎六腑稀烂,当场毙命!”
汉子吐出一口血水,瞥了眼地上的那把在鞘长剑,“狗屁剑仙,什么玩意儿!忍你半天了,一剑下去宰了个观海境的鸡崽子,真当自己无敌了?”
湖君殷侯嘴角翘起,然后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整张脸庞都荡漾起笑意。
范巍然也笑了起来。
唯独叶酣虽然也如释重负,只是当他瞥了眼墙壁那边的无头尸体,心情郁郁,依然半点笑不出来。
还好,这个隐藏身份的幼子,终究是一位道法有成的观海境修士,已经自行收拢了魂魄在几座关键气府内。
只是这么好的一副先天身躯,拥有那位仙人所谓的金枝玉叶之资质,以后上哪儿找去?将来还怎么跻身金丹境?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胜过自己,带着一座黄钺城走到山巅更高处?
梦粱峰其余三位练气士,一个个咽口水。
这个平日里几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废物师弟,怎的就突然变成了一位拳出如炸雷的顶尖宗师?
晏清呆呆站在原地。
大殿之上,即便晓得这位传说中的金身境大宗师,是敌非友,可仍是开始出现轰然喝彩声,一个个拍桌子叫好,还有人直接拿起酒壶仰头痛饮,朝那纯粹武夫竖起大拇指,更有人开始称赞梦粱国不但文运鼎盛,原来还如此武运昌隆,真该他们梦粱国成为一方霸主,早就该吞并周边国家,说不得都可以成为一座大王朝了。
晏清站在喧闹不已、满座喜庆的大殿之中,心中空落落的。
范巍然笑得身体后仰,这老妪也学那粗鄙修士,仰头朝晏清伸出拇指,“晏丫头,你立了一桩奇功!好妮子,回了宝峒仙境,定要将祖师堂那件重器赏赐给你,我倒要看看谁敢不服气!”
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是那个眨眼睛的翠丫头。只不过这一刻,她别说小动作,就是心湖涟漪都不敢开启了。
娇憨少女开始正襟危坐,当起了木头人。
然后才是那个在梦粱国一步一步偷偷攀爬到金身境的武夫汉子。
当这汉子脸色凝重起来之后,叶酣和范巍然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妙。
原本想要与这位壮士结识一番的湖君殷侯,也一点一点收起了脸上笑意,赶紧屏气凝神。
有一位白衣剑仙走出“一扇扇大门”,最终出现在大殿之上。
范巍然那边位置居中的练气士,早已连滚带爬,火急火燎给剑仙与那金身境宗师让出一条道路来。
只见那位剑仙拍了拍肩头,抖了抖雪白袖子,笑眯眯道:“先前在渡船上,有人说你们这里的金丹境练气士都是纸糊的。”那人缓缓走向梦粱国武夫,哪里有半点“五脏六腑粉碎稀烂”的迹象?
他一边走一边笑道:“现在我看你这金身境武夫,也好不到哪里去,烂泥捏成的吧,还是没晒干的那种,所以才打断了自己的一条胳膊?疼不疼?”
那汉子沉声道:“你其实是一位远游境武夫!是也不是?!根本不是什么剑仙,对也不对?出拳之前,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
那人一手贴住腹部,一手扶额,满脸无奈道:“这位大兄弟,别这样,真的,你今天在龙宫讲了这么多笑话,我在那随驾城侥幸没被天劫压死,结果在这里快要被你活活笑死了。”
湖君殷侯哀叹一声,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抱住脑袋,得嘞,老子算是认命了。打吧打吧,你们爱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拆烂了龙宫我殷侯只要皱一下眉头,我以后就跟那剑仙一个姓。
一些个年轻修士,想笑又不敢笑。
白衣剑仙转过头望向范巍然和湖君殷侯,“我是金身境武夫的体魄,是你们散布出去的消息?你们知不知道,给你们这么误打误撞的,让我好些算计都落了空?”
汉子深呼吸一口气,笑了笑,竟是半点没有退缩,右脚后撤一步,抬起仅剩那只能用的手臂,摆出一个拳意浑然圆满的架势,“管你是与我同境的武夫,还是那飞来飞去的剑仙,那我就再领教领教。”
陈平安瞥了眼其余三位梦梁峰修士,收回视线,笑道:“看来你们梦粱国藏龙卧虎啊,有点意思,谢了。”
汉子一步向前,一身拳意如洪水流泻,整座宫殿随之摇晃,几乎所有案几都是高高跃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又是一场狭路相逢的死战之际,汉子竟是一个后仰,快若奔雷,倒撞向自己身后那边还没“开门”的墙壁,砰然碎裂之后,仿佛是那缩千里山河为方寸的仙人神通,瞬间就没了踪迹。
不愧是那两百年未曾见的金身境武夫,身法确实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只是大殿之上,那位白衣剑仙也没了身影。
然后新开辟出来的墙门那边,那位传说中的金身境武夫,就那么倒退着一步步“走了”回来。
只是有一只大袖和手掌从汉子心口处露出。
不但瞬间挡住了这位武学大宗师的去路,而且生死立判,那位剑仙直接以一只左手,洞穿了对方的胸口和后背!
白衣剑仙抬起右手,按住那人的头颅,轻轻一推。
轻飘飘倒飞出去,刚好摔在大殿中央。
白衣剑仙一抖袖子,他身边地上顿时溅出一串猩红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