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的小泼皮、臭猴子!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把你的眼珠给剜出来!”一手小心捂着身上的衣裳,另一手却还要伸出去拧少年的脸颊,唐乔红着脸又啐,“我让你一面偷看一面还乱说话!”
“羽徵年纪尚小,你这做嫂嫂的何不大人大量,饶他一回?更何况……”听得“嫂嫂”二字,唐乔的怒气本已偃了大半,岂料温商尧略一低头往她胸前瞥去一眼,竟抑着一口笑说,“更何况,他也没说错么。”
“你、你们!你们兄弟两个……简直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歪也好过你!”少年不甘示弱,当下反唇相讥,“什么‘鹣鲽情深’、什么‘屈体相就’、唧唧哝哝,不知所谓!”
“羽徵,你也少说两句。”眼见唐乔豁出去了一定要教训自家弟弟,温商尧忙将她的一双纤手收进怀里,回头对温羽徵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跑。”
岂知少年听得此言反而不跑,忽一躬身低头,以自己脑袋冲撞过来,重重撞在了女子的纤纤腰肢上。见对方吃不住力道“嗳哟”出声,他撇嘴掷出一句“大哥是我的,谁也不准抢!”这才一溜烟似的跑出屋去。
“你呀,把你弟弟惯得太坏了!若他日后犯下何等弑君谋逆的大罪来,也定是你这做兄长的给宠惯坏的!”唐乔又羞又恼急得直跺脚,却因被温商尧紧抱于怀,而拿于不远处洋洋得意、不住冲自己作着怪脸的温羽徵全无办法。
秋意浓重,月落庭院,似封了一地银霜白蜡。而廊下囿内的藤萝花卉,仿佛不甘于就这么飘茵落溷,正不遗余力攀艳斗美最后一回,风一过便纷纷似霰,堆得石台玉阶俱是旖旎情意。
听见兄长跨入房门的声音,温羽徵心里仍不舒坦,只肯掉过身去以背脊相对。温商尧有意与自家弟弟玩笑,于是坐于榻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还未恼你坏我好事,你反倒怨起我来了?”
“如何是好事!”温羽徵骨碌一下从榻上坐起,仿似受得莫大委屈般对兄长抱怨道,“君子坦荡荡,你怎可与个女子衣不蔽体地搂抱在一起,若是传将出去,堂堂一朝将军颜面何存!”
温商尧轻一挑眉,故作诧然:“可我昨儿如何听巧蕙说,你非拦着她,让她俯□来与你贴面亲上一口,她若不肯你便不容她走?”温羽徵未听出兄长言辞之中的揶揄之意,仍是面色忿然道:“你我怎可相提并论!你可是……你可是天下男子景仰的英雄、天下女子倾心的温郎啊!”温商尧摇了摇头,笑道:“可终有一日,你也会是的啊。”
少年霎然不语,惶惑睁大眼眸良久,才不可置信地问出一声:“我?”
温商尧低眸一笑,复又径直注视弟弟的眼睛,“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在此立个赌约,如何?”
“何种赌约?”
向着弟弟伸出右手手掌,微笑道,“便赌你十年之后,远胜今日之我。”
一大一小两掌相击,复又各自轻旋,直至两手牢牢缠缚相握。
那双深长眼眸满含难以尽述的脉脉笑意,少年愣愣相望半晌,突然眼睫一垂,竟颇有些腼腆扭捏地说,“大哥,羽徵今夜想……与你共枕……”
饶是有心打趣自家弟弟,温商尧憋下一口笑,敛颜道,“你且说说,我不与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同榻,倒与你这油嘴滑舌的小泼皮共枕,是何道理?”
“你、你!”温羽徵一时气结难言,几欲从塌上蹦起,“你如何还惦记这事!”
他放声大笑,旋即扬手在弟弟脑后轻拍一下,“挪个地方。”
待床上的少年往床榻的另一侧挪了挪,温商尧便躺了下来,与弟弟相拥而眠。而温羽徵靠于兄长肩膀,以一腔热血为枕囊,以十年之期为牖户,以万丈雄心为居闱,安然阖眸迎它一宿金戈铁马的梦来。
是夜何其静谧而短暂,弹指间曙色欲破难破。
许是父母早亡而怜其不幸;许是尽瘁国事而无暇顾及;又许是他骨子里就望其自由不拘,不愿束其天性……温商尧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全然疏于对弟弟的管束。
他凭窗而立,眺视街上两个少年——他们看来相差也有七、八岁的年纪,大约惹了什么祸,大一些的将小一些的护在怀里,小一些的还不住朝身后追打来的妇人吐舌弄眼做着怪脸。温商尧的视线始终未离这两个少年,唇边不自觉地泛出微笑。也不知为何,自昨日起就莫名开始心神不宁,这感觉如此强烈、透彻而真切,似乎有生以来也只有自家弟弟头一回出征塞外堕马受伤时有过。
“欸,温商尧!”
“‘默对镜奁闲自较,鬃丝又是一年嬴。’”杞昭的轻声一唤将他的思绪带了回来,却未收回他远眺的视线,温商尧浅浅一笑,“人若上了年岁,难免容易触景生情。”
“朕不准你再提什么‘上了年岁’,朕也不准你再这般愁眉不展!”少年天子近得男子身前,仰脸望着他,心忖以前只道他的眼眸深邃好看,不料唇也漂亮得紧。此念一出,杞昭的面上已起了层热辣辣的赤绯。打从温商尧自他口中衔出那枚鸟卵之时起,他发现遑论如何自控,自己的目光最后总不免要落在那含棱带锋的两片薄唇之上,浑似害得怪症一般。鬼使神差一瞬间,他抬起手抚上了他的眉心,缓缓弋于他的眉弓眼眶。秦开当日的一声玩笑之言此刻也挥之难去——情到浓时深处,想要与心爱之人这般肌肤相亲的念头自如渴骥奔泉,难以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