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陌脉象除了过分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饶是早已请遍名医,却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原因,最多也就是留下一幅滋补的汤药,嘱咐几句静养之类的话,听的黄泽几乎想掀桌子。
“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江流风捏捏他的脸颊,“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成天这么愁眉苦脸,遇到个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欠你几吊大钱没还。”
黄泽失笑,伸手推开他,架着腿躺在屋顶看星星。
小院在深山里与世隔绝,很安静很闭塞,也有些沉闷,所以黄泽时常会溜出去玩,每次只要他出一次山,回来便会带许多消息。
谁中了状元,谁娶了公主,花灯会上有几个秀才被恶霸踢进了河,李尚书家的千金居然跟着卖油郎私奔……那些充满市井气的气息的俗事,加上黄泽绘声绘色的描述,是最温暖的美好,常常逗得宁子陌捧腹大笑。
唯独有一次,黄泽回来时,表情有些沉重,也有些欲言又止。
“远熙出事了?”宁子陌心里一空。
“……不是,是皇上驾崩了。”黄泽小心翼翼的看他,“还有,老太后也仙逝了。”
街上都在传,万岁爷在年初时就犯了头疼的毛病,招了御医和国师,到底也没能看好,前些日子正好端端的吃着晚膳,突然就开始头疼,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没能醒来;远在南都行宫的老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也一病不起,没过几天就驾鹤仙逝。
“那远熙呢,他知不知道?”宁子陌觉得大脑有些空白。
“战事已经打了最紧要的关头,远熙不可能回来。”黄泽坐在他身边,“朝中的事情现在有三皇子和几位老臣顾着,并无大碍。”
三皇子名唤卫远桀,是卫远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说只有十八岁,xi-ng子却老持沉稳,朝廷私下都在传,所有皇子中,只有太子爷和三皇子是人中龙凤,颇有圣祖皇帝当年之风。
宁子陌怔怔点头,想起老太后慈爱的面容,心里酸堵的难受。
当夜,宁子陌不顾劝阻,跪在院中烧了大半宿的纸。
冬去春来四季变换,桃花第二次开的时候,终于从东北传来太子大捷的消息。
“他快回来了!”黄泽摇摇宁子陌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吃五顿饭!”
“干嘛?”宁子陌被他晃的头晕。
“养胖一点啊,顺便也养些力气。”黄泽摸摸下巴坏笑,“有些人可是在战场憋了两年的,到时候你若受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宁子陌勉强笑笑,也没有多说话。
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黄泽心里直纳闷,都快见面了,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东北距离王城路途遥远,等到卫远熙真正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我要先去皇宫跟他会和,远熙在外征战两年刚回来,要处理朝中一摊子事,还要准备登基大典,肯定会很忙,大概不能马上来看你。”黄泽嘱咐宁子陌,“你好好在家等他,记得按时吃药,知不知道?”
宁子陌点头,怔怔的应了一声。
黄泽只当宁子陌是激动加紧张,倒也没有在意他的异常,看着他吃完药后,便拿着软鞭出了门。
王城里早已是热闹一片,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绸缎,老百姓欢天喜地挤在街上,准备迎接大胜而归的卫远熙。
正午时分,远处终于传来隐隐一声炮响,城门缓缓开启,排列整齐的军队如潮水般缓缓涌入,万里长空之下,卫远熙身着银色战袍,单手握剑傲然凛冽;金色战旗之上,九龙图腾迎风猎猎,宣示出独属于王族的霸气。
“恭祝殿下得胜归来。”百姓的欢呼震天撼地,卫远熙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里涌上太感慨。
两年之前,身后这支部队是自己的臣民;两年之后,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战争多残酷,没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只有亲眼见过那铁血交融的残酷场景,才能知道和平有多宝贵。
宫里早已备好庆功的宴席,卫远熙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才趁沐浴的机会,偷偷溜到了自己的卧房。
“你总算回来了。”黄泽盘腿坐在桌上打呵欠。
“小陌最近怎么样?”卫远熙开门见山的问。
“他还是老样子,不算好也不算坏。”黄泽叹气,“抱歉,我还是没能彻底治好他。”
“怎么是抱歉,你替我照顾他两年,我感激都来不及。”卫远熙笑笑,“多谢。”
“忙过这阵子,记得早点去看他。”黄泽拍拍他的肩膀,“小陌可是天天盼着你。”
“今晚要宴请群臣,明天要接见老臣,后天登基大典,之后还要接受各国朝贺。”卫远熙郁闷的撞墙,“照这么算,我最迟也要五日后才能去看他,还不能待很久,只能匆匆见一面!”
黄泽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第九章
即便卫远熙再心急如焚,却到底也不是当昏君的料,还是耐着xi-ng子待在宫中,将所有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登基大典那日,整座皇城里人声鼎沸,八角宫灯映着金色墙瓦,说不出的威严。黄泽初时还觉得挺新鲜,到后面就被吵得头疼,于是从御膳房偷了一盘水果,翻身上房顶一边吃一边寻思,当皇帝还真是个苦差事,别的不说,光卫远熙脑袋上的冕旒估摸着就有好几斤,还要顶整整一天,想想都脖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