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面对众书生:“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比我这糟老头子有见识,谁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哩?这菜明明卖的比人便宜,还不让卖,到底是咋回事哩?”
众书生见这老农头发半白,眼中含泪,嘴唇哆嗦着,禁不住跟着愤慨,心道朝廷上的事,哪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
当日跟张槐交结的锦衣少年和粗服少年,前者姓顾名云,后者姓苏名文青,两人皆出声言道:“大叔,公道自在人心。皇上乃明主,岂会听信小人谗言?这不就派人来查核此事了。”
钱大人急忙喝道:“本官并未说不让卖,只说不宜在书院附近卖,你等大可去集上卖菜。”
张大栓抹着眼泪对着赵耘数落道:“石头哇,早晓得张叔就不让杨子读书了。原指望他读了书,能光宗耀祖,照应家里一些。这倒好,不但没照应,还害得他老子跟哥哥连卖菜也不能了。”
赵耘听了,并未答言,只似笑非笑地瞅着钱大人,看得他心里发毛;周夫子紧绷脸颊,学子们亦是默然无语。
郑长河哭道:“让我小孙子进来说。小娃儿咋了?小娃儿不晓得扯谎,比大人说话真,有些大人还不如个小娃儿哩!”
正闹着,忽听外面黄豆和红椒一齐大哭起来,黄豆尖声嚷道:“不讲理!当官的不讲理!咋不让我们进去?你搞清楚,这是我家。你现在站在我家门口。就是皇上审案子,也要听人说理哩。皇上叫你们干啥来了?不就是查案子的。不让我进去说话,你们这是欺君!你们敢欺君?”
姑姑说了,这些官儿就是来查杨子叔叔的事,因为那个啥屎说杨子叔叔欺君,为此,他很是恶补了一番欺君的知识。
钱大人和那些书生们听得目瞪口呆,全部变成化石。
周夫子、黄夫子等人心照不宣地仰头看顶棚,细数上面的横梁和檩子,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二皇子秦源终于出声,他抬手制止要说话的钱大人,冷声道:“放他们进来。”
一个侍卫急忙跑出去,跟那守在门口的官兵嘀咕了两句,那几个官兵巴不得一声,急忙将这几个小娃儿放进来,同时抹了把头上的汗,暗道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娃儿。
板栗带着黄豆等人进去东边凉棚,边走边道:“进去先拜见那两个官儿。”
他也不细说,说多了反而坏事。
第五百七十零章难缠的黄豆
黄豆和红椒点头,进去凉棚后,先瞅张大栓等人,见爷爷和爹都好好的站那,这才放下心来看向其他人。
仰头打量一圈众人,从正前方的二皇子看起,逐一扫过跟随的官员,以及湖州知府钱大人,清辉县令袁大人,再到旁边陪坐的周夫子等人,连方靖宇和李耕田都在旁边站着,再到众学子。
那些学子们分成两边站立。有一边只有四五个人,黄豆一个也不认得;另一边则有几十人,大多黄豆都认得,晓得他们是青山书院的。
秦源也细看面前的几个小娃儿,虽然都是寻常棉布,然都长得粉团团的。他们脸上还挂着泪水,眨巴着s-hi漉漉的睫毛,却并无伤心之态,亦不慌张失措,而是紧绷小脸,满眼提防地环视四周,打量众人。
钱大人张嘴就要喝问“大胆,为何见官不跪”之类的话,想想又觉得实在无趣,反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且看他们如何行事,若是哭闹不休,那正好治个扰乱公堂之罪。
结果,凉棚里就诡异地安静下来,近百人一齐盯着站在人群当中的几个小娃儿,看他们要如何说。
黄豆把人看完了,方才扯扯衣襟,拉过红椒,牵着紫茄,顺便用脚踢了踢山芋,说道:“都跟我学。”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二皇子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见过青天大老爷。”
等抬头的时候,额头上都磕红了一大块。
红椒、紫茄和山芋果然也都跟着他磕了三个头。
二皇子嘴角一翘,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道:“起来吧!”
这小子眼睛真毒,看准了这儿他最大。瞧他那神情,不像先前那少年告诉过的。
黄豆听了这话,忙利索地爬起身,顺手扯起山芋,见红椒和紫茄也起来了。也不管二皇子正作势要问他话,也不管还有其他官儿,转头就问葫芦和板栗:“大哥,板栗表哥。刚说啥哩?”
他为何不问青木哩?
这是因为小娃儿之间更容易交流,大人总是正儿八经地说事情,小娃儿有小娃儿说事的方式和语言。
葫芦见了三弟,不知为何,那心思也灵活起来,不复先前跟着大人思路走的郁闷,他一指钱大人道:“这位大人说。杨子叔叔当了官,所以咱们不能在这开酒家卖菜。”
黄豆听了,霍然转头,对着钱大人鼓嘴问道:“我杨子叔叔当了官,又不是我爹当了官。我们不种田,你养我们呀?家里有个人当官就跩起来了,全家人都不用干活了,不种田了。不卖菜了,全靠他一个人养活了,皇上发他的俸禄够么?”
红椒在一边嗤笑道:“尽想美事儿。那不是‘一人得道,j-i犬升天’了么?我娘说了,我小叔是我小叔,我们是我们。我小叔当了官,我们该干啥还得干啥。自己没本事,指望旁人,那是可耻滴。”
两人一开口就震住了众人,不是因为他们文采灿然,而是这辩驳全变味了。
钱大人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沉声道:“胡说八道!谁说你们不能种田了……”
“那你不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