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帮忙找人,楚留香就跟阮文正去了京城。一进阮小姐的卧房,就见里头陈设精致雅秀,炉里还燃着香。
楚留香不禁心头感慨,这位阮翰林看来是真的很疼这个女儿,时隔半月,这屋子竟还像是有人常住一般。
“你们把这屋子收拾过?”楚留香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物件都很规整,没有半点凌乱的痕迹,不由得皱眉问门外的四个丫鬟。
四个丫鬟面容都有些憔悴,眼眶还微微红肿,可见这些日子担忧主子不少。立春是她们中最大的,便先开了口:“没有,自从那日小姐不见后,老爷除了让我们掸掸灰尘,就不准我们动里头的东西了,说是要请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完,瞥见正在燃烧的香炉,又继续道:“那香是昨日老爷让燃的,说是屋里有股灰尘味,怕小姐回来后不喜才……这个……不要紧吧?”
要说这府里最祈盼阮如苏回来的,除了阮文正,就数她身边这些丫鬟了。本就是多年相处的情谊,再加上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她们生怕破坏了某个线索,让自家小姐再也回不来了。
楚留香向来怜香惜玉,宽慰地笑了笑道:“无碍,我只是随口问问。”
既然没被打扫过,房间里却这么整齐,说明来人并不是求财,而是目标明确的要人。一个闺阁小姐,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引来别人的觊觎?
想到这,楚留香突然问她们:“你家小姐近来有没有做什么不太寻常的事?”
四人一齐摇头,霜降却突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地道:“之前云涧寺来了位高僧讲经,我家小姐连着去听了好几日,这个……算吗?”
霜降本就胆子小,见楚留香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红了脸,声音越说就越小,后面几字几乎要听不到了。
可楚留香耳力过人,哪会漏掉这重要的信息,扇子从容在手中一敲,温柔笑道:“那位高僧是?”
“无花?!”楚留香一顿,只觉得线索又断了。
你若说那个行事出尘绝艳的和尚会做出掳走人家闺女这种行为,他楚留香第一个不信。显然,阮文正也不信。
“妙僧无花我见过,他那人颇为傲气,又与小女无冤无仇,实在是没理由做这事。况且苏儿出事前两天,他就有事离京了。否则,依我与他师父的交情,指不定还要麻烦他帮我查查。”
阮文正每次提起女儿的失踪,脸上总有些恍惚,似乎到了今时今日,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苏儿真的被人掳走了。
如今,楚留香能得到的线索有限,他便问阮翰林要了那封拜帖,打算去这附近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其实从那拜帖的纸张和床铺的整洁,楚留香心里隐隐有个猜想,这阮家小姐可能与掳走她的人熟识,而且是自愿跟那人走的。
可这个猜想却不能轻易说出口,一是阮翰林无法接受,二是会有损阮小姐的名声,在官宦人家,名声有时比人命更重要。
对于楚留香的纠结,阮如苏全然不知,她稳稳站在穿云峰悬崖边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无花,笑道:“我成功了。”
经历了十几次的尝试,她终于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表情,即使现在她心中无限欢喜,面上也不露分毫。
无花点点头,没有赞许也没有不耐,就像这个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竟然生出在培养另一个自己的微妙感,于是他接着开口道。
“人心最是复杂,你可以用权利命令它,用利益引诱它,用情感束缚它。可是,无论用那种方法,你都必须先摸清对方的心。”
而杀手,是最没有心的。
春夜依旧有些寒凉,卢家当家主母卢张氏独自在房里待着,没参加外头的家宴。桌上一本佛经摊开着,卢张氏正一笔一笔虔诚地抄写,似乎外界任何事都无法打扰。
陆嬷嬷一进屋,就见着自家夫人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叹气。自从小少爷不幸落水病去后,她家夫人就再也没有鲜活气儿了。
“夫人,老爷这次出去给您带了礼物,您不去看看?”
卢张氏没有回答,依然全神贯注地抄写。
“夫人……您如今这副模样,安少爷若是见了,会心疼的。”陆嬷嬷忍不住难过道。
提起自己逝去的孩儿,卢张氏手里的笔一顿,良久才悠悠回道:“他再也看不见了。我还要给安儿抄经书,那些个东西,让他随便送给其他人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陆嬷嬷知道,她后面提的他,是卢家的当家人卢步清——她的丈夫。这对曾令人歆羡的神仙眷侣,最终却走到了如此地步,令人扼腕。
小心的合上门,嬷嬷转身对男人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说身体不太舒服,今天的家宴怕是没法出席了,老爷……”
男人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拂袖而去。她既然不领他的情,自有人领!
“老爷,吃点菜。”小妾李氏见他不开心,温柔小意地给他添菜,怀里才一岁的孩子咬着手指,有些陌生地打量着突然到来的这个大人。
卢步清没动筷,目光落在李氏怀里的孩子上,不由得柔和了些。他伸出手想去抱那孩子,却被拒绝了。孩子突然把头埋到母亲怀里,用肉乎乎的背影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