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虽于明面上仅是副将,但因主将吕布待这便宜兄长着实信任得很、又好精不好多、是个爱亲自冲锋陷阵的火爆脾气,他长期所掌的,实是主将之权。
除了吕布一道带去东楚之地的那五千陷阵营精骑,余下那四万五千兵士,无不是经韩信亲自加强训练出来的,早已对他心服口服,不无听从。
而之后零零散散、陆陆续续添入的各军俘虏和关中青壮,共计五万出头,在被混编入关中军后,也饱尝韩信赏罚分明的精练强训了。
他们虽是畏大于敬,总归是有模有样了。
韩信又如何会不清楚麾下将士间的悬殊战力,早连这点也计算在内。
对这次东征,他是铁了心地只许胜不许败,定过百计千策,志在必得。
况且在得授将军印绶后,萦绕心中的阴霾彻底一扫而空,看着前路平坦而明朗,直叫他浑身充满干劲。
韩信连夜便整顿军队,有条不紊地调运辎重,又提拔秦将冯无择之子冯敬为副手,再寻了章邯议事。
章邯自打归顺于楚,便事事小心,谨慎处事。
即便韩信仍是副将时,他就不曾有丝毫轻慢;后与其共事,坐镇咸阳,作为二军统帅,更是常有交谈;时日稍长,令他一方面为其独到见解所惊艳,一方面又真切将那在短短数月中脱胎换骨的关中军看了个清楚。
章邯虽已非昔日那意气风发的秦少府、运筹帷幄的中军主帅,为苟全而褪去一身锋芒,却不曾丧失眼力,骨子里的傲气,也不曾真正消弭。
然而他先是遭了周殷算计,后遭以惊天一箭定咸阳、勇谋兼具、魄力十足的吕奉先所震慑,接着被练兵神速、发兵果决、胆气绝群的韩信所惊艳。
在感叹自己老去的同时,也不由心惊于这偌大楚营之藏龙卧虎。
因这份共事之情,章邯见对方一朝得腾青云,一等建下更大战功,必然将扶摇直上,心中毫无妒意,真心实意地恭贺了韩信:“你这终算要熬出头来了。”
韩信轻轻一笑,目光清朗,也诚心道谢:“多谢章将军。”
章邯看他成竹在胸、踌躇满志的模样,如见那日初率中军出征平叛时的自己,眸底不由掠过一抹惆怅。
不过项王脾气虽是尽人皆知的暴戾,待他这杀叔仇人却不曾态度反复,不仅信任有加,待而有礼……较他所想象中苟且偷生的屈辱日子,好上何止千百倍。
便也很快释然了。
韩信心如明镜,只转念一想,就猜中了章邯的复杂心绪,并不戳破。
章邯在短暂的沉默后,便回过神来,转而与他商议起运粮事务。
韩信此次大军开拔,可不是昔日那四万五的阵势,而是实打实的有着十万人马。
单是每日在仓粟上的消耗,就成了个不容小觑的数字。
只见韩信略一思忖,竟就有了主意:“春日湿『潮』,仓粟易腐,而积粟砌于深库,不仅令将士难以取运,且置久更易生毒,铸成浪费。依信之见,粮仓当改辟前后二门,便可推陈而出新。”
“善!”
章邯一听,眼前倏然一亮,情不自禁地猛击一掌,再赞道:“大善!”
待关于诸军给养、关中扼守、鼓励春耕、加强工事等事务逐一议毕,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经整一夜修养,这支空前壮大、面目悄然焕新的关中军无不精力充沛,整装待发。
而章邯不比韩信年轻力壮,耗了这一宿,面上不免显出几分疲『色』,精神一松懈下来,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章将军辛苦了,”韩信仍是神采奕奕,除眼下泛着淡淡青『色』外,竟是一丝困倦也无,只笑道:“快去歇息吧。”
章邯看在眼里,不禁心生羡慕,同时暗自摇头,兀自服老了,遂从善如流道:“也好。某便先祝韩将军旗开得胜。”
韩信莞尔:“谢将军吉言。”
章邯自去歇息,韩信见距与兵士所约开拔之时,仍有一个时辰的空闲,心念微动,却转身往牢狱去了。
——在临行之前,他还有一位想见,却始终未真正去见的故人。
随着项伯通敌事『露』、于军中被斩,项王又亲领大军东征,囚禁张良与随何的牢狱的监守也不复前阵子的森严。
但莫说有那前车之鉴摆着,守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单因少了重义且始终惦念着张良那日救命之恩、亲疏公私不分的糊涂项伯,张良纵有通天智计,也是『插』翅难逃。
哪怕是随何说服周殷叛楚的那阵子,为防打草惊蛇,叫掌管禁军的章邯起了疑心,周殷始终不肯同意随何那释放张良的要求。
而在周殷事败身死后,不仅张良无法脱身,连随何也未能逃走,叫吕布亲手逮了,命人关押进来了。
随何辛苦数月,却功亏一篑,心情自是大起大落。
眼下成楚军阶下囚,不知是生是死,自是颓丧不已。
待他被带入狱中,竟见着早自己数月身陷囹圄的张良时,不由大吃一惊。
二人在这意外之地相见,自免不了说起汉军中事。
碍于四周耳目庞杂,随何不敢说多的,但仅是简略道来,也够张良析出明要了。
随何见最得大王信重的军师张良陷入沉『吟』,心里奇异地放松几分,仿佛在这生死难卜之地找到根主心骨。
只是不等他那口气吐出来,张良忽抬了眼,无奈一笑:“这偌大狱中,仅囚你我二人,空室不知何几,却偏允你我同室。其中缘由,君可猜见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