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自始至终最看重的,非武艺莫属。
他始终不屑耍弄甚么**技巧。在他看来,那都是旁门左道,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小心思,配不上称无双霸业。
因有良好教养,他愿客气唤刘邦一声‘沛公’,也愿承认对方一介贩夫走卒得以有今日权势、足证本领不俗,更愿正眼看对方身边那些个赤胆忠肝、悍勇果烈的壮士。
——却并不代表,他有将刘邦视作堪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对手。
他坐拥楚兵四十万,不久前更于巨鹿破釜沉舟,大破主力秦军,叫主将章邯等人兢兢臣服,诸侯无不真心拥戴他做联军领袖。
他一手打出了铁血威名,而看刘邦,靠那十万汉兵舒舒服服地西进入关,不过是捡了漏子罢了!
就这么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竟不知天高地厚,要拿那楚王的话当令箭,真坐关中王的话,无异于蔑视他的威名战功,简直是奇耻大辱。
说白了,项羽之所以会轻易信了项伯转达来的、刘邦确实无意真心与他作敌的说辞,既有项伯的因素,更因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双方战力上的巨大差距,让他打心底地难以认为对方竟有了击败他的心思。
——除非刘邦疯了,或是当他傻了。
正因从未将刘邦视作值得正眼看待的敌手,当此时此刻的项羽得知刘邦极有可能上下其手、将他耍弄在手掌心里且暗自得意时,就如遭到猴子愚弄的猛虎,更是怒不可遏,火冒三丈!
项羽彻底在心里下了受到愚弄的定论,面色登时黑如锅底,狠狠一掌拍下!
“竖子尔敢!!!”
他有扛鼎的惊天之力,这一掌更是裹挟滔**火,竟是生生将厚实的木质桌板给拍裂开了。
见项羽盛怒,范增微敛眼皮,掩下眸底笑意。
在他看来,不论行事做派耐人寻味的项伯在此事中具体扮演了什么角色,在项羽怒火已经直指关内汉军的此时,暂不宜多作纠缠。
唯有项羽看明白了刘邦的险恶用心,重启对其用兵的计划,才是重中之重。
吕布哪里知晓,自己不过挑了个在他眼里较为妥当的投名状,就导致了这诸多连锁反应。
他不记清楚鸿门宴究竟发生在甚么时候,但估摸着也就在这一阵子了。
眼下只能静候,急也急不来,他乐得在项羽亲兵的带领下去了趟大棚,用缸里的水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草草擦干后,又换了身簇新的便服。
因项将军虽将他留下了、却还没明言授予何等官职,便暂只是身不分品级的便服。
待他换好衣裳后,那亲兵便客气问他是要先用饭、还是先去歇息。
吕布自昨晚将那最后半条兔腿啃完后,便懒得去打猎了,这会儿经人提醒,才察觉已是饥肠辘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先去填饱肚子。
天已擦黑,军中伙夫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而在冲澡大棚的隔壁,就是吃饭的地方。
生得年轻英俊、却是不输将军的罕见高大,还是张生面孔的吕布,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所有楚兵的注意。
而他早八百年前……三百年后即习惯了引人瞩目这点,不仅毫不客气地要了三人份的饭食,还自若地穿过诸多楚兵的好奇目光,一屁股坐到了四周都是无人地带、宛若被孤立的韩信身边。
韩信看似在专心致志地用饭,实则已然神游天外,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他素来孤僻寡言,不爱搭理人,身边楚兵在几次套近乎失败后,也就彻底放弃了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
区区一执戟郎中还如此孤高,他们何不巴结别人?
吕布全然不在意渐渐变得微妙的楚兵目光,以鼻音哼着小曲儿,大喇喇地坐到韩信身边后,只一挑眉,冲着投来疑惑目光的对方随意地“哟”了一声,便算打了招呼了。
韩信不禁迟疑了一瞬。
……他难道也要‘哟’回去?
就在韩信踯躅、不知如何称呼他时,吕布已低下头,难掩一脸嫌弃地拨弄了几下这在他看来、简直称得上是难以下咽的粗粝伙食,才将心一横,皱着眉狼吞虎咽起来。
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吕布皱着脸将这三份伙食一扫而空,肚皮虽是饱了,却觉得远不如这几天自己从林子里打猎来、那些没撒盐巴的烤野物好。
更别提与当年他尝过的那些个山珍海味去比了。
罢了罢了。
吕布很快调整心态:横竖他来楚营,本身就不是为混口饭吃,更不是为出人头地,纯粹是冲着刘邦的项上人头。
“之前幸得韩郎中引荐,”吕布看向韩信,咧嘴笑道:“他日寻着机会,定请郎中用顿好的。”
韩信略一迟疑,冷淡道:“不必。”
换做旁人,只怕已被韩信这冰冷疏离的态度劝退,但知晓他‘兵仙’之名的吕布显然不在其中,甚至对他充满好奇。
吕布自不指望初回见面,对方便要与他推心置腹,促膝长谈。可凭他本事,加上占了清楚韩信好兵法的便宜,总能扯出几个对方感兴趣的话题,稍微聊上几句的。
得亏韩信好兵书而非诗书,否则他纵有面皮如铜墙铁壁,也只哼哧哼哧地接不动话。
聊行兵打仗的,那可是他结结实实的拿手好戏!不管是读过的兵书、还是亲身主持过的战役之多,可真够一口气说上几天几夜都不见难。
此韩信虽心气高、天赋强,到底还资历轻,经事较少——绝非之后那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