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前脚散财,后脚便叫项羽知晓了。
却说项羽行事贯来磊落,是极不屑安排耳目监视底下将官的,纯因吕布这番举动实在太大,他纵未刻意安插眼线,也还是极快地得知了那已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上报此事的司马卬,实则别有用心:他自知有功于项氏,却因吕布那随口建议,导致项羽定都关中,间接害他失了心念已久的王位,虽得了重赏,但观对方借此飞黄腾达,不免心中暗恨。
见吕布行事如此张扬嚣张,简直浑身把柄,他与同样失封王位的董翳一商议,便起了利用此事来上眼药,泼一个吕布鬼祟收买人心的污名的心思。
项羽一听,果然拧眉,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司马卬心下暗喜,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
项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以为进谗成了的司马卬顾着幸灾乐祸,却哪里想到,项王的脸色虽是一如往常的硬板,却倍感暖心。
到底是最肖他年少时的爱将……那数千两黄金与珍珠,足以勾动左尹的叛心,却得奉先不屑一顾。
纵观楚营上下,悍将虽无数,但在奉先之外,他心知是根本寻不出第二个能如此毫不贪恋重赐,甚至为练好那棘手的前秦之兵,宁可担了自作主张的罪责也要将其悉数捐出的人来了。
项羽心情复杂地揉了揉眉心。
将忠君,君亦当怜将。
被吕布无私撒钱养兵的举动深深触动,贯来对部下慷慨大方的项羽,自不可能叫爱将吃了亏去。
在一番低头思量后,项羽全然未注意到低下司马卬那震惊万分的表情,径直下令,派出一列军士,给吕布再送去一批由秦宫宝库里取出的珍宝作为赏赐。
那金灿灿的、叫战车都拉得吃力的大堆宝物,哪怕再不识数的人,也能轻易看出,这可比之前项王赐予吕布的那黄金与珍珠要多得多了。
司马卬面上不敢表现什么,心里却气得几要呕血。
他分明是要构陷吕布的,怎反倒替对方请赏来了?
项王素好猜忌多疑,怎这明晃晃的收买前秦军心的举动,却招来这般反应?
司马卬越想越觉头疼脑胀,后悔莫及。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半句不提,任吕布那黄金珍珠自打水漂去!
正与韩信一道热火朝天地练着兵的吕布,乍得这大笔进项,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纳罕居多。
吕布心里不禁啧啧:这憨王脑袋瓜子不咋灵光,御下倒是大方得要命。
隔三差五地就要赏一回,连他个初来乍到、对外几是寸功未立的都如此厚待,更何况是那些追随项羽多年的其他将领?
吕布在嘀咕了这几句后,随意扫了几眼,见净是些制工粗糙的黄金或珠宝饰物,根本没件能叫他看上眼的神兵利器,是以一点贪欲也难起。
他让韩信去挑,而韩信此时满怀壮志、恨不能快些一展身手,既为己身扬名,也为证明他并未辜负贤弟对他的破格提拔,又哪里会去索要多的赏赐?
二人都看过了,却都是碰也没碰,吕布索性全充入军资,作为堂堂关中军的军资了。
吕布虽是分文未取,倒没忘了瞅着这厚重赏赐的份上,在次日早练时帮着宣扬了一波项王的慷慨解囊。
对内情一无所知的这支前秦军,瞅着那晃花人眼的金灿宝物,哪里会去怀疑这套说辞的真伪?
一听项王竟如此看重他们,倒是无形中激起了他们抑制已久的傲气与动力,为得赏赐,每日训练起来顿时更卖力了。
韩信带着那四万多大军,主要练的是排兵布阵。
而吕布带着这五千由他亲自精挑细选出的精兵,更是拿出了往死里练的劲儿。
一晃一个月过去,到了众人期待已久的月底考校,秉着有能耐的跃跃欲试、自知没那本事的看个热闹、验证新主将那赏赐的真假,营中份外热闹。
这个月的训练也确实辛苦,与在兵士前表现得冷面无情,令他们敬畏不敢犯的韩信不同,吕布倒是极少摆主将的架子,这会儿见他们大胆起哄,也只懒洋洋地在高台上抄手看着校场中的精兵比试,并未派人喝止。
按着吕布新将上任那日的发话,每月考较中各项技艺里能夺得前三的,分赏黄金十两、五两与三两,如此厚赏,哪里不叫他们拼命?
他们虽也属京师军,却不似另两股驻守皇城中的禁卫出身非富即贵,而多是关中寻常百姓中挑选出的精壮,家境并称不上多殷实。
以往前秦尚在时,他们奋力拼杀,也只能获得微薄秩银。
而随着京中混乱、叛变四起、前秦覆灭,秩银一直断了,已有近二年未发足。
之后随子婴举城投降,他们被编入刘邦所领的汉军之中,靠画得大饼的充饥,但汉军根本未撑到发第一次秩银的时日,即被楚军打得如丧家之犬。
莫说是这辈子都不见得能摸着的秦宫黄金了,哪怕是该得的秩银,他们业已少得了近二载的份儿,惦记着受战乱之苦、越发拮据的家人,望着这近在咫尺的巨赏,他们岂有不奋力去拼的道理?
比试一圈圈地有序进行着,很快就在围观兵士的大声叫好中,决出了六回技艺比试的前三兵员。
那十八将士具都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
天气原本就热,加上方才比试费力大、情绪又十分激昂,一个赛一个地满身臭汗,得吕布允许后,纷纷脱了上身军服,露出一身精壮结实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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