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侧妃说要送景瑚去江南,居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永宁郡王很快便答应了,还亲自令人替她安排出行的事宜。
在景瑚告诉孟鹤亭她要下江南的第三日,他便辞别了她,准备往西北去。毕竟是教过她的先生,她说要去城外长亭送别孟鹤亭,许侧妃并没有反对。
柯明叙恐怕是孟鹤亭在燕梁唯一的朋友,他自然也在长亭相候,准备送别故友。
离别总是叫人惆怅,景瑚带了绀青一起出城。还没有到郊外长亭,向来多愁善感的绀青便拿出了帕子悄悄的为自己拭泪。
“小县主,我们将来还能见到孟先生吗?”
这一刻景瑚莫名其妙的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孟鹤亭往后甚至都不在燕梁了,要什么样的机缘,才能让他们再次相见。
景瑚原本还好,被她这样一带,慢慢的也更生出了些愁绪来。这世间的路实在太长,他们的脚步却太慢,纵然身下有马匹,阴差阳错,事与愿违,有些人或许真的不会再见到。
绀青低低的啜泣了一阵,才把自己的泪擦干净了,语气里却尤带着哭腔。
“其实孟先生待您也不冷淡,有好长一阵子您没有去上课,其实他也会向我问及您的事情,只是他不太爱表达而已。”
不太爱表达,其实也和不关心她是一样的。她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猜测他每日在想些什么,她只能从他每日布置的功课里看出他的一个念头——他不想她好过。
幸而她爱慕的人不是孟鹤亭这样不懂得给予人回应的人,不然她大约早就被他的冷漠伤的体无完肤了。
这几日她时常在想她第一次上他的课的情形,那时候他们针尖对麦芒,她曾说她一定会将敕勒语学好。好像他们要在一起相处三年五年,要斗许久的气。
可原来分别从来都是仓促的,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的检验过她到底学的如何,有没有给他这个先生丢脸。当时的意气,在此刻的长亭面前,只是令人觉得唏嘘。
等她们的马车在长亭垂柳之处停下,孟鹤亭已然在同柯明叙说话。
方才景瑚也哭过,眼圈有些红,被他们看见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接过绀青手中的一个包裹。
“孟先生,我知道我父王已经赠予了你不少银钱,应当足够你辞去西北一路的花销。可西北之外还有草原,人生也还有茫茫数十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景瑚并没有多少钱,许侧妃管她管的严,她恐怕是燕梁最穷的一个小县主。就是这些,也还是从前景珣夫妇给她,她私下藏的零花钱。
孟鹤亭是有些傲气的,景瑚如何会看不出来,他恐怕是有些厌恶她这样的燕梁贵族的。
可他当年是跟着他祖母逃难到燕梁的,只怕不会有什么家人朋友留在敕勒族中,草原上茫茫无边际,银钱或许也不是那么有用,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比起失去这些银两,买不到心爱的骨牌,她其实更害怕被他拒绝。
孟鹤亭没有说话,景瑚连忙又道:“这里面也不光是银两,还有绀青她为你做的一件衣裳。是她的一点心意,请先生不要拒绝。”
孟鹤亭的目光落到景瑚手中捧着的包裹上,将它接了过去。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景瑚身后又开始啜泣的绀青。
“多谢。”他是用敕勒语说的,目光望着绀青,似乎还是感谢她更多一些。
到临别的时候,和她的话还是这样少。
景瑚正打算让绀青也上前和她说几句话,他便看了柯明叙一眼,“柯先生,就此别过,但愿将来还能有再见之期。”
说完便上了马,最后和景瑚点了点头,向着西北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孟鹤亭真是从一而终,见人家姑娘为了他的事情落了泪,好歹也安慰几句吧。
景瑚觉得自己的感情好像有些被浪费了,早知道直接让家里的护卫送绀青过来了。
他这样冷淡,对景瑚而言倒是件好事,方才的一点伤感尽数被他的态度冲散了,甚至还有点气愤。谁知道绀青这心思敏感的丫头又会做如何想。
直到再望不见孟鹤亭的身影,景瑚才回了头,柯明叙立于一旁,她走上前去和他打了招呼,“小柯大人。”
她心里渐渐的又生起了些离愁别绪。离她下江南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今日送别孟鹤亭,其实也是她和柯明叙的分别。
他向来很会体察她的情绪和心思,不过大约也猜不到她会下江南去,只是不知道孟鹤亭有没有提起他要辞馆的另一个因由。
柯明叙温柔的笑了笑,像是长亭之外柔软的柳枝拂过她的心头,“聚散离合乃人间常事,小县主曾说,最喜欢‘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一句。”
“知行合一,小县主既然相信‘人间何处不相逢’,来日定然还有相会之期,不必如此伤感。”
其实于她而言,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孟鹤亭,她也只会有一点淡淡的遗憾,曾经有过缘分的人,总是不想他就此消失在人海之中的。
但是时间过去,有新的人出现,建立了新的关系,她终究都会慢慢的把他们淡忘掉的。
她此时难过的事情,却是有半年都再见不到柯明叙。她望着明月,明月却不会望她。
“对了,其实今日遇见小县主,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他们在长亭之外的草地上散着步,听见他这样说,景瑚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从来都是她有事情,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