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前了,但时间没有让记忆褪色,那天的一切在rk一次次的回忆中变得更加鲜活和深刻。
在rk的记忆里,那个质量极差的吧台异常突兀,但是好像除了rk外,会场里所有人,在荷尔蒙的诱惑下,有志一同地对劣质吧台掉漆的边角视而不见。
金发碧眼的女孩们在旁边游走,妖娆恣意,低领的衣服裹紧她们曲线美丽的身体,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还有环绕在她们身边的各种男孩们。
eduardo就是在那时候,避过狂欢的学生们,一步一步走向rk。
他像被命运女神牵引,又像被爱情女神蛊惑。
彼时的eduardo,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眼里带着干净清醒的笑意,冲rk伸出手。
毫无保留地给了rk他最宝贵的东西。
多年后的今天,eduardo安静地站在博洛尼亚的酒店门前,风度翩然优雅,时光、挫折和成功,共同塑造了e他从少年变成了绅士。
他递给rk说“再见”。
即使承受了那么多,eduardo依然愿意善待rk。
rk要走了,他送他离开,还不忘拿上一把伞给他遮风挡雨。
eduardo从来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他们彼此伤害得最厉害的时候,是他最先心软,提出退让,建议和解。
他也永远不会让rk像自己当年那样,长途跋涉,一身疲倦,在滂沱大雨中淋得湿漉漉的,还伤透了心。
eduardo在最后一刻,依然温柔得像哈佛时那个没被rk伤害过的少年。
雨一直在下。
司机频频从后视镜里看这位雨夜乘车的旅客。
他有点担忧,因为这位年轻人好像在哭。
尽管他没有发出任何哽咽,而仅仅只是将自己的脸埋在臂弯中,并用双手用力抱紧自己,好像这样就能稍微缓解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热心的意大利人似乎很想说点什么,在这个浪漫的国度,眼睁睁看着旅客伤心也是一种罪过;当然,如果他身体不适,就更应该得到一些关心的问候和帮助了。
但正在司机斟酌着用词的时候,rk缓慢地抬起头坐直了。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好像连呼吸都没有,眼角还残留一点潮红,水汽蒸发得太快,令他看上去脸上每一道线条都是锋利冰冷的。
rk沉默地靠在后座的座椅上,侧头看着窗外。
车窗的玻璃上早已被雨水洗刷模糊。
rk其实什么都看不见,这么大的雨,哪怕是霓虹灯,也只能在厚重的雨幕里透出一点仿佛挣扎似的光。
他就只是看着。
他就像诺亚方舟的幸存者,看着这个被淹没和毁灭的世界,而只能顺从命运,接受惩罚,无能为力。
在过去这些年,哪怕facebook扩张得最艰难时,或险些被收购时,rk都不会感觉无能为力。
而他至这一刻为止,还是渴望着eduardo,那个曾经很可能会成为他的温柔爱人的巴西青年。但rk不能无视战火过后一片废墟满目疮痍的爱情之地。
他从来充满掠夺进攻的yù_wàng,是个极其出色的创业者,却注定不是一个好的情人,他习惯裹枪带剑,可仅凭这些,能重建一切,而不是重蹈覆辙吗?
他不知道,也缺乏再次尝试的勇气。
rk知道司机频频关注他,广播里拜伦的情诗早已经念完,后来又换了一首叶芝的,再然后是爵士乐。
但rk已经不在意了。
那些雨、情诗和音乐,或者说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跟他无关了。
回忆在rk眼前的雨幕中,一点点逆着时光开始倒退。
他们心灰意冷的漫长分离、无可奈何的和解、愤怒的决裂、残忍的欺骗、被冻结的账户、雨夜里激动的争执、满怀希望的合作、无分你我的亲密,一直到相识的那天晚上,eduardo伸向他的手。
回忆戛然而止。
“嘿,我叫edu,交个朋友吗?”
他用一句极平淡的话当开场白,波澜不惊地拉开的,是他们之后将近十年的纠葛,一切的欢愉和痛楚都自这一刻、这一句话开始。
那年,也不过刚二十。
在e出自己的名字之前,rk已经知道他是谁。